萧文林警觉地竖起耳朵,“你在这里看见过鬼?当时发生了什么?”

年轻保安歪头皱眉仔细回想了一阵当晚的情况,“我记得那天夜里只有我一个人值夜班,就在女人跳楼后的第二天晚上,大约是凌晨三点左右,我巡视到这里,隐约听到天台上有动静。”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推开天台的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我想,也许是老鼠或野猫之类的动物吧,所以没有在意,打算关门离开。”

“后来呢?”我焦急地催促,“后来怎么样?”

“就在我关门的瞬间,我似乎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当我再次推开大门的时候,天台上空空如也,只能听见风呼呼的声音。”年轻保安摊了摊手,“你说如果不是撞见鬼,怎么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听家乡的老人说,死不瞑目的人都会变成厉鬼出现在死亡现场。”

我和萧文林对视一眼,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作为长在红旗下,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五好青年,我实在难以接受天台闹鬼的说法。

我锲而不舍地再次仔细查看了一遍天台,连角落里的蚂蚁窝都没有放过。天台侧面有一面矮墙,墙上已经爬满了青苔,角落里堆积着一些杂物。在走过天台栏杆附近的时候,我眼前倏地一亮,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看,这颗螺钉似乎是刚换上去的,颜色和栏杆其他部分有些细微的不同。”

萧文林闻言也凑近仔细观看。

天台的铁质栏杆由于长期风吹日晒的缘故,非常容易生锈,所以一般定期会给栏杆上一层防锈漆。这颗螺钉的颜色和栏杆其他部分非常相近,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不同。

“保安大哥,这里的栏杆一般多久会上一次漆?”我心中隐隐地开始兴奋起来。

年轻保安有些腼腆地摆摆手,“不要叫我大哥,多不好意思。如果没有记错,这里的栏杆刚上漆不久,就在女人跳楼之前几天。”

“上漆后,栏杆有被维修过吗?”我问。

年轻保安摇头。

“这就对了。”我将萧文林拉到一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桥段:凶手故意将栏杆弄松,被害人不小心便会跌下楼去。”

“你不是一名悬疑小说作家?还看电视剧?”萧文林的关注点有些走偏。

我黑着脸,没理解小说作家为什么不能看电视剧的逻辑,不过我决定暂时忽略,“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一种可能,不是吗?”

萧文林偷偷瞥一眼站在原地,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年轻保安,摩挲着下巴,“的确。如果凶手弄松了栏杆,导致赵青不慎跌落天台。事情发生之后,凶手可以暂时将栏杆拉回原位,只要不仔细检查便不会发现端倪。

“警察从一开始就认定赵青是跳楼自杀,毕竟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病,当时又有很多人目睹她坠楼,并没有进行痕检检查。凶手只需第二日晚上,偷偷溜回天台,修复栏杆,便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潜回天台时,差点被这位保安先生发现。不过,幸好他遇上了一位迷信鬼神的主。”

我点头表示同意,“我看事情一定是这样。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揪出这个凶手,那时便可离开日记本了。”

萧文林思忖片刻,最终摇摇头,“整件事情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的假设成立,赵青只是一名普通的家庭妇女,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又是怎么绕过保安的?”

我有些卡壳,的确这是破案的关键所在。我歪头想了想给出一种可能的答案:“如果凶手就是谢氏集团的人呢?”

这时,年轻保安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皱起眉头,“两位,时候不早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如果被领班发现我随便翘班,这个月的奖金恐怕就落空了。”

我点头,只能和萧文林暂时离开谢氏办公大楼的天台。

刚走到办公大楼楼下,我无意间瞥见安置在办公大楼一楼大厅的监控摄像头,心中一动。“保安大哥,这幢大楼每层都安装有监控摄像头吧?”

年轻保安颇为自豪地说:“那是自然,我们整幢大楼几乎每个角落都安有摄像头,也有专门的监控室。”

“之前的监控录像也会保存吗?”我问。

“那是当然,一般会保存两周左右。”年轻保安挠挠头,将一根牙签送入口中。

我点头,“赵青,就是跳楼的那个女人,跳楼前后的视频你们还留着吗?”

之前和我们热情打招呼的圆脸的保安突然从旁插话:“那天的视频已经被警方拿走,我当时和警方一起看过视频。很确定那个女人是自已主动从大楼后门的一个通道进入到天台的,前后没有任何可疑人经过。”

“后门?”我有些讶异,“办公楼里有个后门可以直达天台?”

“哦,是这样。”圆脸保安解释,“这个月十六楼办公室有一个装修工程。为了方便,我们在后门开了一个通道方便工人们进出。”说罢,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说回来,这个通道除了谢氏集团的员工应该很少有人知道,跳楼的那个女人是如何知道这个通道的?”

“你们当时和警察说明过吗?”萧文林懒散地斜靠在大厅的侧墙上,问道。

年轻保安摇摇头,“警察没有问,我们自然也没有答,谁会多事给自已找麻烦。”

“闹鬼那天的监控视频有没有保留?”萧文林微微蹙眉。

“大楼的监控视频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圆脸保安一脸严肃地摇头,“我们公司有规定。”

“你们刚才已经透露出很多消息了。”我提醒道。

“那怎么一样,我们刚才只是在闲聊八卦。”圆脸保安说。

“如果给你们和魔王组队直播的机会呢?”萧文林一挑眉,提出交换条件,“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们看过视频?”

“这……”年轻保安有些犹豫。

“那两次,如何?”萧文林加码。

“成交,但是你们看看就算了,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圆脸保安开始动摇。

萧文林一把勾住圆脸保安的肩膀,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在粉丝面前还是要脸的。你知道,我也是为了满足我这位朋友的好奇心。我和他打赌,这世界上肯定有鬼的存在,而他却坚持不信。”

我耸肩,配合着萧文林:“没有神的地方就没有鬼,你看见过神眷顾过你哪怕一次?”

就在这个时候,大楼外突然电闪雷鸣,刚才还十分晴朗的天空,突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我就说了,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年轻保安缩缩脖子。

“三次,三次直播的机会如何?我还会说服谢文骏在游戏开播的那日,免费送你们白银机甲。”萧文林生怕对方反悔。

“行!你随我来。”圆脸保安总算下定决心。

谢氏集团不愧是南城有名的软件公司,办公大楼的监控室十分先进,至少在我看来十分先进。十几个屏幕被挂在墙壁上,来回显示大楼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视频。

圆脸保安在显示屏前的一台电脑上点开一个隐藏文件夹,熟练地将视频给找了出来。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我和萧文林将当晚的视频翻看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揉揉发疼的双眼,有些失望,却不得不装作赌赢了赌局,“我早就说过,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我们白瞎了一个小时,在监控视频里一个鬼影也没有找到。”

“这次算你赢!”萧文林一边往监控室外走去,一边装作沮丧地说,“我下次直播的时候通知你们。”我赶紧跟上。

夏日南城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此时已经放晴,月亮再次从云层中探出头来。

“你刚才为什么非要进保安室查看监控视频?以你的电脑技术,想要黑进谢氏集团的保安室应该不难吧?”我深吸一口雨后略带潮湿的空气问。

月光照在萧文林的侧脸上,随着走动忽明忽暗。他笑道:“谢氏集团毕竟是一家软件公司,就算我能很快黑进集团的内网,难保不会不小心留下个把证据被对方抓到,得不偿失。”

我点头,拉回正题:“根据监控显示,赵青跳楼第二日晚上并没有可疑人进入过谢氏大楼,难道我们的推断错误?”

“那倒未必,”萧文林沉声道,“即使是监控再严密的办公大楼,也不能保证摄像头能覆盖大楼的每个角落,一定会有监控死角。”

“那可就难办了。”我分析说,“不过,这倒证实了我的猜测,如果凶手想要避过监控摄像头,他必然对谢氏集团的安保系统十分熟悉。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是在谢氏集团工作的保安,或者维修人员。”

“或者谢氏集团的掌舵人。”萧文林冷静地道。

“啥?”我皱眉,拔高声音,“谢文骏怎么会和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扯上关系?还费尽心机地杀了她?”

“别这么歇斯底里,我只是指出一种可能。以我对他的了解,谢文骏应该不是这种人,就算如此也一定有什么原因。”萧文林安慰似地试图拍拍我的肩膀。

我侧身躲过了他的袭击,“说得好像你和谢家掌舵人很熟似的。”

“他虽然是我的半个老板,但我也在直播中变相给谢氏集团将要推出的游戏打广告,我们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商人最讲利益,杀死一名家庭主妇的利益在哪里?”萧文林恬不知耻地说。

“相互利用是这么用的吗?”我在内心深处默默吐槽。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今天晚上又白忙活。五成熟的牛排已经快消化殆尽了。”萧文林夸张地叹口气。

我生怕他提出去吃宵夜的提议,连忙建议:“我听说你家附近街角有一家十分有名的烧烤店,你可以去那里补充能量。可惜我今晚胃部不适,就不奉陪了。”说完,我抬脚头也不回地朝公交车站台走去,余光瞥见萧文林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瞧。

我坐上一辆夜班公交车,空荡荡的车厢里显得有些诡谲。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这么晚了除了那个家伙还有谁会给我发短信?我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却发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你不会想要知道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