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时光,不过是弹指之间。
陈知行没有出过舱室,许霸每日原本想在这船上打坐吐纳,早点温养他体内那口气。
不过这船上人多眼杂,加之原本的江北,连铁器都不允许有,要是有人能修行。
许霸估计那口气吐出来,就没有吞回去的可能。
陈知行和杨老丈都没有提点许霸,但许霸竟侥幸之下,没有再去吐纳。
除却第一日外,剩下的两日中,陈知行没有再和许霸,乃至是杨老丈产生过多交际。
每日都在寻找气感,气感被墨龙吞掉,然后再寻找气感,如此反复。
他竟有几分乐此不疲的样子,如此三天,那墨龙碎片不知道吞掉了他多少口气感。
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仅仅只是更加冰凉几分。
陈知行坐得住,许霸可坐不住,这三日间到处乱窜。
直到第三日罗家这艘巨船已经填满,准备开船时,许霸已经跟不少人称兄道弟。
也就是在这船上,要是在外面,估计真得让他拉起一群人来,做那占山为王的勾当。
第三日清早,大船缓缓驶动,离开江北,向着江南而去。
陈知行停止寻找气感的举动,刚起身准备下床。
恰好在这时,许霸从外面推门而入。
许霸没有搭理陈知行,径直走到杨老丈身边,“杨老丈,你是不是知道啊。”
杨老丈一脸嫌弃,将许霸推开,“我知道什么啊知道,你这泼皮脏汉,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干嘛。”
许霸这个举动,引得满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南景和他妇人,也就是许霸之后上船的两人倒是没有动。
其他连带陈知行在内,都向着许霸看去。
许霸嘿嘿一笑,脸上多了几分得意的神情。
“我这几日不是一直在船上走动吗,我在三层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原本是江南人,只是往江北去同官府做生意,最后阴差阳错间被困在了江北。”
“比我们还要晚上数日才上船。”
杨老丈眉头一皱,“你怎么不从他怎么出生的讲起啊?”
陈知行弯起嘴角,被杨老丈这话给逗笑了。
许霸两道眉毛竖起,砸嘴道,“你听故事听个响就行了,非得管我从什么地方说起啊。”
杨老丈被许霸这样一呛,接连摆摆手,“好好好,你讲,你讲。”
许霸见杨老丈服软,也不再多深究什么,得意的笑了一声后接着说道。
“据他所说,建安郡莫家,有位大小姐,几个月前贪玩跑去了江北那边,如今下落不明。”
“很可能是遭到了江北凶人的毒手。”
听到这话,陈知行刚才还有几分好奇的眼神,顷刻间合拢,不再感兴趣。
周围有几人也与陈知行一般反应。
“切,这有什么好说的,江北十四郡官府向来就是摆设,除了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以外,哪还有还半点作用?”
“只要离开常住的地方,走在路上死个把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即便她是大小姐又如何。”
许霸瞪了开口说话那两人一眼,“你们听老子说完。”
“一群见识短浅的粗鄙家伙。”
大家在一起待了三天,彼此之间算不上朋友,倒也勉强能算个熟人。
也没人把许霸的话放在心上。
“说粗鄙,谁比得上你啊。”
许霸急忙抬起手,生怕再撤下去,又将话题给扯偏了。
“行行行,我粗鄙好了吧,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莫家在建安郡,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家中不少人都在建安郡南楼修行,那位大小姐也是如此。”
陈知行和许霸两人,先前同杨老丈交谈过,知道江南十一郡的世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而许霸这几天,估计又从其他方面,了解到何为江南世家。
“建安郡,我们去往江南就是要在此处下船,你们说,江南人本就不待见我们江北人,而他们莫家大小姐要是真死在江北,会怎么对待我们。”
此话一出,周围人呼吸一顿,皆是面面相觑。
“呵,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一条贱命太值钱了,若是江南这个莫家想要对我们不利,为何不直接把我们杀了。”
“何必要脱裤子放屁一般,先要我们船钱,再要我们下船后到江南再杀?”
开口说这话的人是王南景妇人,她老早就看陈知行和许霸不顺眼,陈知行这几天一句话没说,倒是这许霸上跳下窜,让她厌恶更甚。
许霸嘿得一声站起来,“我看你这泼妇,当真是欠捅,陈兄弟,捅她!”
陈知行默默看了许霸一眼,扭过头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
按照陈知行的看法,许霸此人上船前做的事,给他脑袋砍了都不为过。
倒不是陈知行心怀正义,觉得自已是个好人,要惩恶扬善。
只是许霸这种人,跟他亲近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简直就是个毒瘤。
无时无刻不想着害人一样。
但他如今被杨老丈看重,陈知行没必要在许霸危害到自身时,去过多招惹他。
陈知行翻身躺在床上,不去搭理许霸。
而许霸泼妇更加像是泼妇,与那妇人一人一句,不停的对骂着。
王南景倒是有过劝解,只是刚开个口,许霸以一敌二,连带他一起给骂上了。
陈知行听得一阵头疼,杨老丈倒是跟周围人一样,不停掺和拱火。
只有陈知行捂着被子,显得格格不入。
……
巨船顶上,罗公良迎风而立,看着巨船破开薄雾,向着江南驶去。
此时已经离开了江北的范围,再有一天,船就能在建安郡停靠。
赵明月的身影出现在罗公良身旁,“世兄,你这船上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罗公良没有看身旁的赵明月,只是淡淡开口道,“倒有那么两人,我这边出去十万买运钱,他们一人拿了十两。”
赵明月柳眉轻皱,“十两不算多,这一船起码近四五万人,就没有人比他们拿得更多吗。”
罗公良摇摇头,“拿得多不算本事,拿得刚好才算本事,这十两只有他们两人拿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赵明月想到买运钱的来历,忍不住眉头皱得更加紧。
“这买运钱出自常山郡天工阁,这是第一次大批量使用,即便是江南修行者,一眼也看不出门道来,你是觉得刚好拿了十两银子的那两人就是那些人的传人?”
罗公良点头,“比起其他人,这两人嫌疑更大,你我这样的抱丹境修行者,亲手把玩这买运钱,也只是感觉不对劲,真要说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赵明月脸上闪过一抹担忧,情急之下抓住了罗公良的胳膊。
“你也说了,我们这样三境的修行者,也看不清这买运钱的跟脚,这两人既然能刚好拿十两银子,说不得不是那些人的传人,就是那几人呢。”
罗公良冷淡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
伸手搭在赵明月手上,“放心,莫世叔说了,磨镜匠,长发僧行事洒脱,或许没有传人,混入这难民中过船来。”
“但裱花郎和画眉娘,他们二人都有传人,不会允许这两人提前过江胡来。”
“再说了,所有过去的人,都得经过这江心,这两人真要是那几人之一,也逃不过莫世叔的眼睛。”
赵明月听到罗公良提起莫世叔,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世兄,你说磨镜匠这些人,是什么境界,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江北这……”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的罗公良打断。
“明月,这一次江北之事,除了白马寺,千叟山,白露山剑院外,我们其他宗门世家尽数参与,其中意义何在,不是你我能够讨论的。”
说完这句半提醒,半敲打的话后,罗公良面色才微微松懈几分。
“至于磨镜匠那些人,传闻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是第六境的存在。”
赵明月倒吸一口冷气,“第六境……如今岂不是可能有人第七境啊。”
罗公良淡笑一声,“这些事自然有莫世叔,以及其他还未出面的长老前辈来考虑,我们考虑好我们能做的事就好。”
赵明月点点头,脸上换了一副巧笑嫣然的面孔。
“哎呀,世兄你不要这么严肃,总是冷着一张脸嘛,我看我船上的人都大差不差,下船后都不知道该跟着谁。”
“要不这样,你这船上拿十两银子那两人,分我一个。”
罗公良眼底浮现一抹笑意,轻轻点头。
“好啊,刚好拿这十两银子的两人,一男一女。”
赵明月不关心拿那十两银子的人是男是女,抓着罗公良的胳膊一直撒娇。
片刻后,赵明月离开,罗公良脸上笑意消散。
“也不知道天工阁这买运钱,到底有什么妙用,千叮咛万嘱咐,拿了买运钱的人能不杀尽量不要杀。”
“否则这船到江心,直接将船打沉,谁不死就杀谁,不是一杀一个准么……”
风吹过,将天上半掩圆月的薄雾以及他的话,一同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