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过江，只用了一个日夜，期间一切平静。
许霸惴惴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跟有虫子在身上爬一样不安分。
陈知行倒是安稳许多，期间他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在他旁敲侧击中得知，许霸想要吐纳，必须打坐，心无旁骛的去寻找那口气感。
即便他已经纳气入体，但将那口气吐出放在天地中温养，需时刻警惕，不然很可能会找不到那口气在吞回体内。
可陈知行不用，除了第一日，接下来几次寻找气感，可以一心二用。
不说打坐，都不用全神贯注。
一边寻找气感，一边与人交谈都可。
陈知行不曾与许霸还有杨老丈说起此事，杨老丈此前也说过。
寻找气感，不过是第一步，距离成为真正的修行者仍是还差一步。
这一步卡死了不少人。
或许自已只是一个伤仲永一般的例子，在寻找气感方面天赋异常好，但到了温养这口气的时候毫无寸进也有可能。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个道理，陈知行明白。
还有一个变化，则是来自怀中的墨龙碎片。
在行船的第一日，陈知行就能明显感觉到，墨龙碎片吞噬气感的速度变慢。
好几次他都可以抢在墨龙碎片之前，将那口气感纳入体内。
但犹豫片刻后，陈知行放弃了这样做。
三日水磨功夫，那么多口气感都被吞掉，不差这几口气感。
到了此时，陈知行倒是很想看看，等到这墨龙碎片吞不下气感的时候，会发生何种变化。
……
对于江南，房间中十多人，除了陈知行和杨老丈，以及王南景那对夫妇外，其余人很是忐忑。
在这一日夜的时间中，船舱内众人已隐隐达成同盟。
也就是还在罗家的船上，不然他们连上那座山头估计都商量好了。
见此一幕，陈知行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再一次给了他一种，这上船之人都非善良之辈。
逃荒千里，稍微差一点的人，大多死在路上。
没有死在路上的，手段不够也被卖去做了奴仆。
这一层又一层筛选下来，这船上的人下船后，挨个拉到菜市场砍头可能有那么一两个冤枉的。
要是砍一个放一个，绝对有遗漏的人。
江南世家吃多了撑着，要将这些人弄过江去。
是觉得江南承平日久，需要闹点匪患，让生活不再那么平淡。
想破头陈知行也想不出个由头来。
倒是可以问一问杨老丈。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冒起，就被陈知行瞬间掐断。
那夜话已经说得明了，陈知行尝试过让杨老丈收自已为徒，但杨老丈拒绝了。
杨老丈看重的是许霸。
随后杨老丈暗示过，他可以替陈知行解决那燃眉之急的十两金子。
不过这一次轮到了陈知行拒绝。
要是杨老丈愿意收他为徒，这十两金子是小事，若是不愿意，那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便是恩情。
杨老丈看许霸这种人，估计都觉得有几分可爱。
世人都有些许偏执，我是个无恶不作的王八蛋可以，那是现实所逼，我走投无路。
他人万万不可。
加之杨老丈是个修行者，看许霸那人都觉得可爱，有一段师徒缘分。
大致也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的人情还起来估计远超那十两金子。
至于那上清化气诀，是杨老丈主动给的，不是自已要的。
还有几分说道。
既然没有那个师徒缘分，陈知行也就熄灭了事事去问杨老丈的心思。
船到江南，也就是大家分别之时。
说不得问多，事情又回到原点，想要从杨老丈身上去拿那十两金子。
自小独自生活，比起苏一一，他更知道世上还是坏人多这个道理。
万事能求已，就莫要求人。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即便是枕边人望你好，也有个前提是你好了枕边人还得是她，更何况陌生人之间。
诸多杂乱的念头，依次在陈知行脑海中闪过，最后又化为平静。
陈知行暗下决心，下船后便与这些人分道扬镳。
至于那十两金子……想到此处，陈知行目光之中露出一抹戾气。
他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先前苏一一说要吃人时，也只是挣扎片刻。
事到临头有句话：
去他娘的。
“到了。”
开口说这话的人是杨老丈，这罗家巨船舱室层层堆叠，一艘船少说也有不下三千间舱室。
舱室呈柱一般围拢，只有柱体处中空，舱室内看不清外面的光景。
也不知杨老丈是如何判断到了。
杨老丈话音刚落下，房门外便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陈知行除了第一天见到一次，这几天都跟失踪了一样的小厮，推开房门。
语气冷淡的说道，“这是你们的户牒，一会儿等第一层的人走完，你们再行下船。”
说罢，将手中的物件放在门口，没有跨进来半步，立马又将门给拉上。
许霸第一个动，上前翻找片刻后，拿出三本户牒来。
“来，陈兄弟，这是你的。”
陈知行接过许霸递过来，属于他的户牒，扫了几眼后也就贴身放好。
许霸啧了一声，“咱们这就从江北人，变成江南建安郡人了，江南莫家当真是大发慈悲不成？”
陈知行看过自已户牒，和许霸说的一般无二，确实在户牒上成为了建安郡人。
陈知行倒是多看了许霸两眼，这个如同山贼匪徒的男人，还能虱子。
在江北除了村长理正以及其他一些衙门小吏以外，寻常人家孩子是没有念书识字的资格。
难不成这许霸，当真和自已一样，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天资聪慧。
仅靠锄地的空闲，听那私塾的墙角就能识文断字。
许霸将杨老丈那份通关文牒递过去，杨老丈却是轻轻一抬手。
“就放你身上吧，成为修行者，宗门内自有你的身份凭证，寻常散修也不在意这个。”
说到此处，杨老丈目光一转，“再说，下船之后你我不是要同行吗。”
许霸浑身一震，目光呆滞片刻后，想都没想，直接跪倒在地上。
砰砰砰的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师父在上，受徒儿……”
陈知行眼中闪过一抹羡慕，有杨老丈在，许霸接下来的路肯定比自已轻松得多。
自已能看出来杨老丈身份不俗，许霸也能看出来。
所以许霸这三个头磕得挺值得。
许霸跪在地上，转头说道，“陈兄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一起跪下，即便你找不到气感，成不了和我一样的大人物。”
“但你这模样，我愿意照顾你，将来在我座下做一个吹箫童子，带出去也不算丢份。”
陈知行脸一黑，抬脚踹在许霸脸上。
这人是真他娘的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