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本就距离令丘离起居的主屋不远,大多数的时候,令丘离都是独自用膳,自小的疏离,也只有年节或者令丘禾归宁的时候才去偏院陪同母亲。
令丘一族现存世的没有几支,人丁不旺,他们这一房,诺大的院子只有两位主子实属冷清,老夫人提议的关于择日与七小姐成亲,不单是因为近日大域的那封神秘的信。令丘离已过了成婚的年岁,一直用些个刚接手府主差事应接不暇,恐怠慢了七小姐,待稳步后再操持。厄泽氏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还算满意,况且七小姐本就比令丘离小了几岁。
令丘离的婚配之事,在赤槐域里,七小姐是最好的良配,如此的佳缘,倘若有何变故,那对令丘氏的损失不可估量。老夫人还有个私心的理由,儿女长大,自已独居十几载,时常觉得膝下空虚,如今令丘禾都为那城主府开枝散叶,可嫁出的女儿已是外姓人,就算只有令丘离这一脉的香火,无论如何也要人丁兴旺下去,除了七小姐,还会有数不尽的愿意为令丘一族献身的好姑娘。这一房的内忧外患,单凭令丘离自已恐难以支撑,与其被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不如将苗头扼杀在那些人的心底,有了厄泽氏,令丘离行事也不会如此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也不必为了些看不见的东西而糟践自已。
厄泽府在婚事上没有催促,也是心疼女儿,七小姐同令丘禾同龄,比令丘离小上一些。前几年母亲也不是没有提过,令丘离总是找借口搪塞了去。每每老夫人外出参加宴会之时碰到厄泽阮,总免不了的唏嘘一翻,嘴里说着快些进门的场面话。可这一步步一桩桩的,母子二人从未交过心,也从未将自已的打算告诉对方。强势的老夫人是不允许自已亲手抚养的儿子忤逆自已或者是飞出自已的掌控,她用尽心思的在莫须有的事情上较着劲。
“瞧你这一身的打扮,竟比市井青楼的还要俗气,头上带的什么。看来母亲这果真是把你当成了通房,谁家的丫头这样的脸面。”一边用膳的令丘离终是忍不住的吐槽。
可没有回应,那个被说俗气的绿奴继续伺候用饭,并没因公子的几句话而有何的不满。晚膳他用的不多,清淡的食菜,份量也不大,只是很精致。用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只慢慢的品着沏好的茶。
绿奴心里何尝不知这衣衫的不妥。可人在令丘府,一切以府内主人的心意为主,老夫人是令丘离的母亲,她的赏赐,难道自已一个刚赎身的丫鬟去驳了不成。就算是令丘离给的胆子,她也是要夹着尾巴低调做事的,毕竟主人让她在令丘离的身旁,大域之变,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很有可能赤槐域内存在着传说中的上古令牌。令丘离和赤槐域另两大家族都有联姻,别看现在寂寂无闻,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定。所以主人派出了自已的暗卫来辅佐令丘离搅入这趟浑水。
“你也不必什么都听从母亲的,这个院子我才是你的主子,孰轻孰重,你心中自要有个份量才行。听闻你屋内被母亲送来了两个丫鬟。找个机会,打发了出去,我这院子里不想看到些碍眼的东西。”
绿奴如何做得了这些主,她也只是听命行事。
不能口语的绿奴听着令丘离的自说自话,显得有些局促。倒是令丘离身边的初一,冲绿奴使了个眼色。
绿奴来到房外的一处僻静,跟随而来的初一先开了口:“你来的时间尚短,公子方才故意那样说你,也是说给外人听的。你不必介怀,公子既留了你在身旁,就是把你当了自已人。这咱们院子里,你要赶紧适应才行。过些日子,少夫人就要进门,你眼下要紧的就是学会府内的规矩,也要知道,真正的主子只有公子。”
初一一口气说了这些,也是替公子着急,这突然的一时之间,进来了买一赠二的生人,确实让院子的主人有些生气。何况是公子最厌烦的,如果用一些漂亮的姑娘就能拴住公子,那早几年的时候,怕是主院内的厢房都不够这些个女子住的了。
看来早上的那番较量,老夫人还是当仁不让,不肯吃一点亏的。她没有同公子提起,也没有说是照应公子,而是在公子带回的人身上打了算盘,诚心的腌臜一向清傲的公子离。
“公子不喜亮色,你日常衣着素净些,头上也不要带些个金玉类俗气的首饰。我刚已让管家按公子的喜好送了些过去你的厢房,明日起,老夫人赏的你就收起来吧,反正左右你也只在公子的眼前伺候。对了,今日公子还有客,你不必来前厅照应了。”
绿奴听后向初一致了谢,也就暗暗然的朝自已的厢房回去。天色已呈墨,听不见旁的声音,绿奴沿着白日的路,低头寻思着。这回房后还有姐妹二人,别说公子不喜这些个,对绿奴也是折磨,她面上用的人皮脸具夜里需换下,让自已的脸皮透些个气,这姐妹二人日夜盯梢,自已可连喘口气都是没有功夫的,对外还要打探些消息,对内还要装成绿奴。如月从未觉得何时有现在这样啰嗦的麻烦事,如若能一刀解决了,那该多好。
公子这么晚了,还要见客,是什么神秘的客人要在夜里前往?
绿奴得想个办法摆脱以夏及半夏,方便自已行事。既然令丘离也不喜老夫人这见缝插针的安排,看来需想个周全的法子,既能让二人离开,又不得罪旁院的那位,毕竟自已还尚要在令丘府呆些日子,没必要给自已上来就树敌。得不偿失,自已的目标只有令丘离,旁的人,只要不妨碍自已行事,如月不会有什么狠手的行为。
可今夜该当如何,现下自已得在两姐妹眼前露个面打个周旋,还需去令丘离的书房打探今夜所来何人,如何避开二人?
绿奴边走边思绪着,没瞧见黑不愣清的突然冒出个人影,本能的反应绿奴手摸向腰间,那柄随身的弯刀不在,她恍回了神,一副受惊的小鹿模样,跑跳到一旁并两手捂住头,一副被欺负惯了了的样子。
“绿奴姐姐,别怕,是我。我真该死,不应悄无声的突然出现吓了姐姐。”说话着赶忙扶起正躲到一角的绿奴,赔礼道。
绿奴这才慢慢的抬起头,循声望去,是昨夜随公子在醉清风的一个随从。原是男丁都住在主院外的一处偏的院房。大户人家里,护卫或者随从之类的外男是不能在后院走动的,可令丘离的后院里暂时还没有家眷,也没有侍女,往常的时候,令丘离身侧的小厮或随从侍卫的,都没有注意这些个规矩。
绿奴对他有些印象,昨晚在公子房外说绿奴来历不明的也有他,这才一日的功夫,就这么亲切的喊绿奴姐姐了。
“姐姐莫要生气,我是公子身旁的正霁,昨晚我们见过的。当时公子酒醉,还是咱们一起搀扶公子回府的,姐姐可想起来了?” 眼前的正霁,年纪不大,唇边还未长胡须,只是生的高大,虽和初一等穿着相同,但难掩青涩稚气,有种少年意气风范,身上携带些英贵的韵味,许是自已眼花了,绿奴暗嘲,这少年估计也是令丘离外面捡回来的,怎的还和英贵之气牵扯了起来呢。
绿奴作势收拾了衣衫,刚才倒下时褶皱的地方,绿奴假意的规整一翻,这才又重新抬头看向正霁。依旧是嘴唇含笑,眼睛也带了弯,头稍微歪了一下,一脸疑惑。
正霁知道绿奴这是问自已何事,忙陪笑说道:“好姐姐,听闻今日你的屋内来了两个老夫人那边过来的小丫头,可有此事?”
绿奴当这正霁突然出现何事,原来是对房内的那两个丫头感兴趣,这倒不是难事,先听听他怎么说,万一歪打正着的能帮助自已解决那两个麻烦,岂不是事半功倍。
“我就是想问问。”少年有些沮丧,又有些踌躇,开口的时候吞吞吐吐的,“里面可有位名唤半夏的姑娘?”
绿奴轻轻的点点头,而后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