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别说了,求你了!”听到这个名字,乔安一瞬间双手捂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这是你小名吗。”孟秋辞还在笑着,不过不是嘲笑,更多的是觉得有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小名啊,你生日是中秋节吗?”
乔安平复了一下尴尬与害羞,拉出书桌下的椅子坐到了孟秋辞对面,捂着脸的双手慢慢放到了下巴上撑着:“没,因为我的名字。”
“名字?乔安?”孟秋辞一脸不解。
“乔安是我后改的名字,我的本名叫乔五仁。”
“奥~,五仁月饼,所以会有这么个小名。”
“嗯。”乔安在脑子里飞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讲起了自已甚至没有给两位好兄弟讲过的一些事:
“我家族比较大吧,是会区分辈分的,像我爸叫乔四梁,我叔叔叫乔四平,到我这一代名字就都是五了,我弟弟叫乔五兰,我的堂姐叫乔五淇。而我的本名就叫乔五仁,仁义的仁。哈,我听我爸说我妈特别喜欢这个名字,一口咬死要给我取个小名叫小月饼,就这么叫下去了。”
孟秋辞表情很是投入,听他讲讲自已的过去,不知不觉间就止不住的洋溢起快乐:“那为什么要改叫乔安啊。”
“我爸让我改的,因为一些小时候的事吧。”
“就是你之前说的,校园霸凌吗。”
乔安默认了这个答案,在回忆中沉思片刻,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小就学习好,但小时候好孩子只能得到老师的喜欢,同学之间是会仇视我的。加上那时候长的很清秀,像个女孩子,看起来好欺负,还有我内向的性格和这怪胎一样的眼睛。这么算下来,这个有点滑稽的名字算所有被霸凌因素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了。
当时就有好多同学,不止我们班的,还有一些高年级的一起放学堵我,问我要钱,没钱就打我一顿,有时给钱也打我一顿。平时上学的时候课间跑过来捏我的脸,扯我的凳子,往我的笔袋里扔虫子。楼道里走着走着会有人过来扒我裤子,要么就把我给抱起来摔到地上,然后就一堆人抬着我‘游街示众’。
他们还经常满校园的喊,什么‘五仁月饼会走路啦’、‘五仁月饼去厕所啦’、‘五仁月饼装小姑娘啦’乱七八糟的,其实我至今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叫我‘五仁月饼’是在欺负我。但不管咋样,我都没告诉过我的父母,受的伤也都是说自已摔的。”
“为什么呀,他们这么过分,是因为当时胆子小吗。”孟秋辞听的投入,轻声附和着。
而乔安摇了摇头:“聪明也好,外表也好,性格也好,甚至是这一双异瞳也好,我都别无选择,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这是我小时候的看法,我觉得我的一切都是爸妈给的,是他们在给予我生命之上又额外给予的礼物,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份礼物会成为别人霸凌的理由,那该多伤他们的心。”
孟秋辞被这句话给惊到了:“这是你小时候的想法吗?”
乔安点了点头:“嗯,或者说是天生的想法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没人告诉过我,这个观点就这么凭空出现了,现在看来也挺幼稚的,眼睛可以戴隐形眼镜,性格也可以慢慢培养,或者装成别人会喜欢的样子。对了,还有我的本名,我自始至终都很喜欢乔五仁这个名字,因为我爸妈喜欢,我自已就也没什么不喜欢的理由。但上高中前我爸强制让我改了,硬让我自已想个自已喜欢的名字,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就随便把我妈的姓改成了自已的名,不过‘乔安’也挺好听的,还洋气。”
“叔叔应该是怕你去外地上高中后会再因为名字被嘲笑吧。”孟秋辞抱着椅子,把脸放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安。
“嗯,说到我爸呀......哈,坏了你把我的话匣子给打开了。”乔安笑了一声,过去的这些事自已确实也很想和别人聊一聊了。
“没事你继续说呗,听你聊聊你自已也挺有意思的。”孟秋辞发自内心地笑着,也发自内心地期待。
“emmmm,从早一点的地方说吧,本来我确实一直在藏自已被霸凌的事,结果不知道为啥,快毕业前就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一切正常了,也没人霸凌我了,甚至好多都躲着我,跟我霸凌了他们一样。
之后才知道是我爸干的,不过我至今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默默的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好,完事也不告诉我们这些当事人是怎么做的。包括之后,他鼓励我考出e市,因为我们x市太小了,那些曾经的同学都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想让我换一个大点的地方重新生活,然后我就来了军二。
但奇怪的是军二一开始不收我,因为政策问题,也是我爸,不知道干了什么,我就能来上学了。而且开学前我爸让我以后都戴着隐形眼镜上学,不吓到同学也不给自已带来麻烦,他给我说了一句很厉害的话,他说他已经让学校特此批准我可以戴隐形眼镜了,我靠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总之他就是做到了。
我之后意识到,到了高中,曾经让我被欺负的一切问题全被我爸攻克了,学习好可能被仇视,那就来一个全是好学生的地方;名字可能被嘲笑,那就不顾家里的规矩改名字;眼睛不对劲,那就拿眼镜盖上。”
孟秋辞听的目瞪口呆:“哇!你爸爸也太帅了吧,这样看,你的家庭好幸福啊,一个可爱的妈妈,还有一个超人一样的爸爸。”
被这么夸,乔安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快:“我还有个亲弟弟呢,乔五兰,胖胖的,去年刚出生。”
“啊?去年?这么小?”
“嗯。”
“哎~真的挺羡慕你的......”
乔安其实也只是挑了幸福的经历讲,高中后家里发生的变故还是不给她说好,免得她会觉得承受不起自已的照顾。至于其他的一些连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更不可能随便往外说了。
“你呢,没什么想聊的吗?”乔安顺势“把话筒递了过去”。
“我呀,哎~山上说的就差不多是全部了,我活的这十几年,确实没什么好值得回忆的......”话虽这么说,但孟秋辞还是低下了头,将目光移到地上,渐渐展开了回忆,但在悲痛侵扰思绪之前,被乔安打断了。
“停,别想了。”乔安突然意识到孟秋辞现在还处在一种精神衰弱的状态下,任何一点伤心或惊吓都会带来崩溃:“别在想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了,我可以直面曾经那些霸凌,是因为家人和朋友用更多的快乐给盖了上去了。先包扎,再养伤,等伤口好了,我也就不在乎了。孟秋辞,你的未来有我,我不会再让你有更多的伤了。等你也像现在的我一样,真的可以不去在乎那些过去的事,我们在聊,好吗。”
但是,感动的情绪同样也是脆弱的,
乔安本来的目的是别让孟秋辞再流泪,但这句话下去,孟秋辞的脸颊又开始颤抖,她又哭了,现在的她像个孩子般异常娇气,又是熟悉的呜咽夹杂着啜泣:“乔安...我真的,好感动...真的好谢谢你......”
乔安可以理解,只是有些无可奈何罢了,怪自已突然提出让她分享过去,自已还是想的太少了。
“不行,得赶紧转移话题。”乔安这个念头刚一产生,便灵光一现。
“诶,孟秋辞,你饿吗?”有这个念头主要还是自已也饿了,毕竟放学后也就只喝了一瓶可乐。
孟秋辞擦拭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点了点头。从上午到现在,只在包扎完伤口后,喝了点乔安给自已倒的热水,其他什么都没摄入。
“那正好,我也饿了,我去弄点吃的去。”话音刚落,乔安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从冰箱里拿了出了一袋鼓鼓囊囊的食品袋,转身走进厨房。
孟秋辞好奇地跟上去,乔安正一边往锅里加着水,一边穿戴着一双黑色皮手套。
“这是什么啊?”厨房很小,孟秋辞为了不干扰到乔安,站在门口指了指那个灶台上的食品袋。
“饺子,我开学前包的。”
“你自已包的?”孟秋辞有些诧异,对乔安的钦佩又多了一分。
“是啊,我家是开烧烤店的,这种手艺从小就会了。”乔安利索的开火,拿出水舀接好凉水,拿出盘子备着,拿出漏勺等着水开,一气呵成。转身靠在灶台上,左腿脚尖着地半弯曲蜷着,用右腿撑着身子,以一种自已觉得很帅的站姿看向孟秋辞:“家里只有这个吃的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而孟秋辞,靠着厨房门框,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捂着嘴,眼睛又湿润了:“呜呜呜,妈妈去世后我就几乎没吃过饺子了,谢谢你乔安...”
本自信地耍着帅的乔安,愣住了,又愣住了,心里嘟囔了一句:“小祖宗你咋像又哭上了,林黛玉都没三分钟哭两次吧。”
“姐,孟姐,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down,但我求你了,你一哭我心里就一颤,搞的我都想陪几滴眼泪和你一起哭了,去外面等会吧。”乔安的语气带着点玩笑,推着孟秋辞的肩膀送到了客厅。
而孟秋辞好像也被乔安的反应和自已的过于娇嫩给逗乐了:“哈,对不起昂,我忍忍。”
在乔安第二次往沸水中浇冷水时,窗外的树上跑下去一只黑猫,乍一眼看过去,黑猫好像只在用三条腿走路,有条腿蜷了起来,像是受伤了。望向楼下,黑猫跳下去的瞬间,身边出现了另一只看不清毛色的猫,共同正跑向楼前的方向。
“看样子,你们也该吃饭了。”乔安在心里说着。
过了十分钟左右,乔安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走出了厨房,又多跑了几趟备好了筷子、小碗和醋。
孟秋辞侧着脸趴在餐桌上,呼吸尚且没平复稳定,眼睛也还微微泛红,但看着乔安忙碌的样子,刚才在吹头发时出现的幸福感又一次油然而生。
吃饭的时候,乔安与孟秋辞聊起了各科老师与过去一年的学校生活,毕竟两人最明确的关系还是同学。况且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话题,大概率不会让孟秋辞再次陷入到情绪当中。
期间,孟秋辞提到自已喜欢跑到前面听课,困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自已看不清黑板,这几年好像有点近视,但始终没去配过眼镜。
至于为什么会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那可要拜李子健这个“纨绔子弟”所赐。九班五十多人分成十组,每两周根据各组成员表现决定自选座位的次序,而李子健时常上课睡觉,或是因为抄作业、玩教室大屏等各种违纪行为被抓,导致同组的孟秋辞也跟着被牵连着坐到了最后一排。
孟秋辞埋怨着李子健,而哪怕作为李子健的朋友,乔安也忍不住的跟着骂。他虽然为人不坏,但身上就是有一股贱兮兮的劲儿。
乔安一直喜欢观察生活中没什么意义的小细节,他发现孟秋辞的食量比自已想象中的要大,也有可能是真饿了。不知为何,这一个萌点让自已莫名产生一种成就感,一种养女儿的成就感,但又立刻意识到这样想好像不太对,猛地摇起脑袋试着摇散这个想法。看懵了一边还在嚼着饺子的孟秋辞:“你咋了?脑袋不舒服吗?”
近凌晨一点,二人才准备休息。还好是周末,不用早起上学。饭后孟秋辞抢着洗碗,又抢着晾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并要求家里以后的这种小事都由自已干,不能白住在这里。乔安没有拦着,他本就需要给孟秋辞一个台阶,好让她能心安的留在这里。
乔安安顿孟秋辞睡在卧室中,孟秋辞一开始本是拒绝的,但被乔安像抱只小猫一样,强行放到了床上。
“客厅的床太硬了,你身上贴的全是东西,睡起来多硌呀。”
“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客人,就这么占着你的床...”
“放心,床单啥的我都换过了。”
“没有没有,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觉得有点不好。”孟秋辞跪坐在床上,长发乱糟糟的,遮着半边脸,微微的低着头,语气中含着歉意。
乔安蹲了下来,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温柔的说着:“不用想这么多了,现在需要的就是把伤养好。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今晚就放宽心休息,好吗?我就在墙的那一面。”
孟秋辞缓缓点了点头。
“晚安。”乔安微笑着,起身,关灯,关门。
在卧室门关上的前一刻,听到了孟秋辞轻声的回复:“谢谢你乔安,晚安。”
......
一段时间后,乔安躺在客厅中,房间一片漆黑,头还在隐隐作痛,虽然早就不流血了,但也肯定不只是简单的擦伤。
悄悄地坐了起来,卧室里传来了孟秋辞均匀的呼吸声。慢慢推开门,借着月光,孟秋辞正抱着被子的一角熟睡着。她能安下心来休息,于自已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無錯書吧“要是言情小说,我是不是应该吻上去啊。”乔安在心里对自已说着:“哈,乔安你不能像别人那样没素质哦。”
慢慢的关上了门,坐回了床上。
自已今晚一直没再多提及山上的事,只是怕影响到孟秋辞罢了,这根刺始终扎在了自已的心中。况且,关于那位死者,还有很多事没搞清楚呢。
走到厨房,拿上了那一双黑色厨用皮手套;对着镜子,戴好了自已的备用隐形眼镜;凑到卧室门前,再三确定孟秋辞已经睡熟。
打开房门,轻轻关上,下楼,进入到夜色之中。
此夜,还很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