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自如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在杂乱的画室里拉出一张木凳子坐下,开口道:“我确实是个商人,但我没有什么龌龊的目的。姐姐,事情是这样的,我昨天在省府看地块,准备买地建工厂,有个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名片,还暗示我来看看,我就来了!”

说完,还把那张名片拿出来,递给这个还有些茫然的女人。

那女人接过名片,戴上黑框眼镜,再看看杨自如,然后用疑惑的语气说道:“这段时间,老是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我的画室,要买什么高价画,我又不是梵高,又不是莫奈。凭什么会有人花大价钱买我的画?还不是想通过我,影响我父亲。”

这时,杨自如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才不叫姐姐,换个称呼道:“关小姐,可能,你跟你父亲,都被蒙蔽了!”

关晓慧眯着眼睛看看他:“什么叫我跟我父亲都被蒙蔽了?”

杨自如轻笑道:“有人在不恰当的场合,发你画室的名片,就是想通过讨好你,间接讨好你父亲,谁知道适得其反。你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收受贿赂的场所,就是个画摊。那人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关晓慧摇摇头:“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我父亲了!”

杨自如哈哈一笑:“这就对了,要是你们天天见面,哪有别人在中间作怪的余地?”心情一松,就忍不住掏出烟盒,点了一支。

关晓慧见这人在画室里吸烟,微微皱了下眉,还是忍耐下来,问道:“那你是?”

杨自如见她的眼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起身道:“我叫杨自如,我先到外面抽支烟,再来跟你细说。”说着就去了门外。

过了几分钟,杨自如回到画画的里间,关晓慧却说出一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来。

“杨先生,能不能请你联系一下我父亲,就说,就说,在我这里谈工作上的事情?”

杨自如愣了半天,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半晌,才疑问道:“你没有你父亲的电话?”

关晓慧的情绪低落下来:“电话我有,但他工作太忙,这里离省府又太远,他没时间过来看我。”

杨自如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不去大院里,跟父亲一起住呢?”

关晓慧看看他,又看看四周:“这间画室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怎么能离开呢?”

“你的母亲?”

“妈妈过世了!”关晓慧低下头,捡起画盘,画笔。又开始在画布上涂抹起来。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这个名义上的高官子女,在现实生活当中,只是一个父亲忙于工作,母亲离世的,爱画画的姑娘。

而且,还是有些自闭,有些敏感的姑娘。

杨自如抬手看一眼自已的软饭腕表,还是上班时间。

走出画室,拿出手机,拨出了那间办公室的电话。

“喂,李主任,你好你好,我是先锋义和的杨自如,嗯,麻烦你请领导接一下我的电话,嗯,谢谢。”

过了一会,电话转机:“喂,小杨总,你要的地块,我们还在研究,等结果出来,省里会通知你的!”

“谢谢领导关心,现在就是想请领导吃顿便饭,下班时间。”

“小杨总,你什么意思?吃什么饭?想搞什么鬼?”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领导您别误会,就是单纯的吃顿饭。顺便说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还有领导你跟晓慧的误会,还有您下属跟我的误会。”

“你怎么知道晓慧?你在哪?”

杨自如苦笑着摇摇头:“领导啊!我就在画室这里,你有多久,没有看见过自已的女儿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半晌才传出一句:“工作太忙了!”

杨自如轻笑一声:“领导,国家不是一个人的,是无数人的。别像诸葛亮那样,把下属全当成废物,养成废物。也别把自已看得太重要,地球离了谁,都要转的!”

“呦呵,小杨总,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地皮不想要了?”

杨自如叹息一声:“领导,我确实是在说你。你后院着火了知不知道?至于地皮,无非贵点便宜点,我还真不在乎。”

“你在画室等着,我抽时间过来一趟。”

杨自如连忙道:“别,你千万别说什么抽时间,我是找你谈工作呢,是工作,工作。”说完,郁闷的挂断了手机。

转身进画室,再仔细观看几间门面展览的画作,才发现大多都是冷色调的油画,有一种说不清的阴郁气息,从画作中透出。

杨自如不懂油画,但知道一点色彩和心理的关系,一个人如果乐观开朗,那么他画的画,肯定是暖色调居多,反之亦然。

但仔细想想,一个女孩子,母亲离世,父亲长期不在身边,又喜欢画画这种独私的爱好,心理不忧郁才是怪事。

杨自如走到她身后,看她作画,许久,才开口道:“你父亲要过来了!”

关晓慧没有回头,只轻声道:“谢谢你,杨先生。”

看着画布上,黑漆漆的森林,近景暗绿的草滩、河流,杨自如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

在地上一看,发现刚才被她摔得溅到地上的颜料,便蹲下去找了找,伸出手指头,沾了一团明黄在指尖上。

然后,趁关晓慧不注意,就往远景的天空处一按,按了一小块明黄在灰色的天空处:“关小姐,无论多么黑暗的凌晨,都阻挡不了阳光的出现。”

关晓慧没有说话,呆呆愣愣的好一会,却默默的流起泪来。

杨自如一惊,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人家姑娘惹哭了,连忙道:“你别哭你别哭,这幅画我买了行不行。”伸手准备去拿画架。

关晓慧却腾出双手抓紧画架:“不,我不卖,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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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自如苦笑道:“我放手可以,但是你别哭啊!你爸就要来了,你这一哭,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不是让我背黑锅嘛!到时候,我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关晓慧本来还在流泪,听到他说的背黑锅和八张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构思这八张嘴的画面该怎么构图,这一想,一个怪异的画面就出现在脑海中。

“噗呲,”一声轻笑,从挂着泪花的嘴角露出来。

杨自如看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道:“又哭又笑,小狗儿撒尿。”

关晓慧羞恼无比的回道:“你才是小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