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安总的来电

我和陈瑶一路边闹边笑，不一会儿便踏着夜色来到了晨曦酒吧门口。

几日不见，晨曦酒吧玻璃窗外已经贴了半墙高的便利贴，看样子生意确实逐渐好转起来，心里也自然而然的为它高兴。

晨哥见我过来，赶紧走到我身边，递了根烟给我。

“兄弟，你看你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上次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

我说了声抱歉，看着已经半满的卡座，转而问道：“晨哥，看样子酒吧这生意不错呀。”

晨哥兴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我说啊，言西你真是个人才。自从上次小K的那次告白气球活动以后啊，经常会有人过来问我们，是否可以帮忙组织这种活动。大多数是附近写字楼的，还有一些是看到那场活动的抖音慕名而来的，这生意能不火吗？”

一袭红发的曦姐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我身边，接着晨哥的话说道，“是啊，你是没看到。前天来了个福建的小团体，专门过来我们这边，说是打个卡。我们这地快成网红啦。”

我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陈瑶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脸平淡，拿着手机在看着什么。我打趣道：“嗯，我们陈小姐功不可没，等会就奖她多唱两首歌吧。”

陈瑶似乎没心情跟我打趣，挽着曦姐往舞台方向走去，留下我们两个大老爷们。

晨哥听说我还没吃饭，叫了个便餐，又端来两杯啤酒。我赶忙拒绝，说是开车来的，就不喝酒了。

晨哥一手摸着他那修理精致的络腮胡，一手端那杯酒，冲我说道：“不要这么扫兴。来我这不喝酒哪行？来来来，干了。”

实在耐不住他的劝酒，我只得干了这杯。好吧，紧接着晨哥又喊来一打酒，一口气撬开，大有不醉不归之势，瞬间让我提高警惕。

晨哥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上次喝酒便已领教过了，那是真的千杯不倒。也是，毕竟他是开酒吧的，而且这一身艺术气息，没点酒还真不行。

尽管内心暗暗下定决心，最多喝两瓶我就不喝了。可随着老陈和小雪的到来，在舞台上陈瑶的歌声督促下，啤酒还是一杯接一杯的灌了下去。

内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放松点，放松点。的确，最近几个月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先是洛可的离去，让我心力俱疲。紧接着天海集团的项目，也是让我操碎了心。短短几天，来回奔波了近三千公里，这一刻我也终于累了。

陈瑶在台上唱着《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我想，我是需要给自已一点时间了。

我的电话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是安总，我的老领导。

安总原名安玲。初到深圳时，我入职了一家网络公司，安总就是我那时候的部门经理。安总其实比我大只大一岁，但确实成熟许多，业务能力也很强，所以渐渐也就真的由安经理成了安总了。

安总在公司对我也挺照顾的，后来由于某些原因要离职，安总也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内心里也很敬重她。

刚开公司那会，一切从零开始，安总给了我很多的资源，天海集团的项目，就是安总介绍给我的。她和简一是闺蜜。

想到这里，我赶紧起身，对老陈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出晨曦酒吧。快步来到门口的这棵榕树下，我点燃了一根烟，接通电话。

“领导你好，好久不见。”我尽量让自已语气正常些，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电话那头安总的声音很平和，“言西，好久不见。你这是在哪呢？好像有些吵？”

“我和老陈在外面吃饭。”

“嗯。那你现在方便说话吗？要不晚点你有空了给我打过来？”

我赶紧说道：“方便方便。我在门口呢，安总你这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哪里哪里。是我不对，最近确实有些忙，没跟你联系。”

“忙什么呢？”

我被她这句话问住了。是啊，忙什么呢？我这一地鸡毛，如何跟他人说起？

尽管知道她看不到，我仍旧自嘲般地笑了笑，回答道：“就天天瞎忙呗，也没出什么成绩，一团糟。”

她似乎察觉到我低落的情绪，不知如何开口，电话中沉默了几秒。

我不忍继续沉默下去，问道：“是不是简总和你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还是没说话，一时之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已经挂断了。我看了眼屏幕，通话的计时仍在继续数着，又将电话贴到耳边，“安总在听吗？信号不好吗？”

电话那头响起了安总温柔的声音，“在的。”又继续沉默下去。

良久，她终于说道，“言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的怒火一下子上来了，我与安总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轻易被破坏了吗？

“简一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我是相信你的，如果你有困难，你可以随时跟我说。”

这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我不得不替自已辩解。

我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和安总说了一遍，然后告诉她：“安总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我言西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一直认为我和简一已经成为了朋友，至少也应该和咱俩的关系一样，现在看来，我还是看错她了。我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她竟然怀疑我？”

“我可以理解她。”安总的话让我一惊，是我听错了？你理解她，那我算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可以理解她。你不知道她背负的压力有多么大。他们公司后天要开董事会，可能会因为这件事逼她辞去总经理的职务，这些你都还不知道吧。”

“她跟我说，她知道你从外地回来，本来挺高兴的，准备和你见一面的。下午由于有领导视察公司，她必须接待，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没想到，她在最不该见你的地方看到了你，和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我仍旧无法理解，“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她把我电话微信全部拉黑，这是成年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安总叹了口气，说道：“言西，有些事情我以后再和你讲，看在我们这份交情的份上，暂时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我会和她沟通的，你要是能帮她，就尽量帮帮她吧。”

最终我还是应了下来，但内心里也不想再和简一进行接触了。和安总约定等我忙完这一阵去找她，然后我们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店内，陈瑶已经占据了我原来的位置。见我回来，她朝里挪了挪，让出位置，又打趣道：“这是哪个美女给你打电话了？打这么久。”

“嗯，小爷我天天都有美女约，我先走了。”我打算离开，进来也是准备跟晨哥他们打声招呼。

陈瑶似乎有些惊讶，“还真有美女约？谁啊？”

我瞥了她一眼，“要你管？”

然后走出酒吧大门。

我出门的时候还是转身跟陈瑶他们打招呼的姿势，所以并没有看自已的前方，直到撞到一个柔软的身体，我才反应过来，我撞到人了。

我连声说着对不起，却突然发现，对面的人是简一，瞬间呆在了原地。

她似乎还在气头上，没有搭理我，自顾自的朝陈瑶他们走去。我立在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想着去跟她解释一下，可又觉得有些刻意。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一阵烦闷袭来，我继续朝外走去。

走出酒吧外，我又不知该去哪里。这座城市似乎已没有我的安身之处，一时竟有些怀疑，我是不是该想想别的出路，或者换个环境？

我独自一人，就这么沿着马路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那巨大的摩天轮下。一阵失神，我想起了上一次和简一一起到这里来。

热闹的人群凸显着我的寂寥，对岸的灯火似也在嘲笑着我的孤单。我沿着岸边一直走，头脑也慢慢清醒。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接听。

“你好，哪位？”

“你好，言先生。”

“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打这个电话是告诉你，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惹得起的。你手里的东西，最好让它永远消失，否则的话......”

我瞬间明白了，这是简功成派来威胁我的。

“否则会怎样？”

“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待不下去，不信你就试试。”对面说完那句话就挂断了。

我被气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一套？有点像电影里古惑仔大反派说的话。

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烦恼，只是在内心思考，我到底该怎样做？

深思熟虑以后，我拿起电话，给天海集团的张经理发了个微信，“现在方便吗？出来坐坐？”

那头很快就回复了我，“言总有什么事吗？”

我将小K给我的视频发了一小段过去，然后打了三个字，“当面说？”

这次张经理回复得很快，“哪里见？”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了个定位过去，是附近的一个咖啡厅。对方回复说20分钟可以到，我答应了。然后朝着那家咖啡厅走去。

我到咖啡厅的时候，张经理还没来。这个点店里人并不多，我找了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下，给自已点了杯美式，沉下心来思考要怎么跟他聊。

咖啡喝了两口，张经理就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了。他还是穿着衬衣、工作套装、皮鞋，却与那凌乱的发型显得格格不入，显然他有些着急了。

我示意他坐下，礼貌地问道，“喝点什么？”

他似乎有些拘谨，小声说道，“我喝水就好。”

我让服务员给他端了杯柠檬水，然后就这么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他一口气喝掉半杯水，见我看着他，眼神闪烁，却又不敢开口，略显局促。

我缓缓开口，“张经理这是刚下班？”

“还没下班。”

我有些惊讶，“你们这么卷的吗？”

他似乎没听清楚我说的话，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我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张经理哪里人？上次见面忘记问你了。”

他有些警惕，看向我道：“言总，您有话直说吧，不用绕来绕去。”

我就是要让他急，但没想到他如此谨慎。

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张经理，你应该也不想做这些事吧？”

他还在掩饰，“什么事情？”

我拿出手机，打开视频，“既然你让我直说，你又为什么要绕来绕去呢？”

我将他的话还给他，又继续说道：“我们都直接点吧。你知道的，如果我把这些交给警察，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靠在了座椅上。

我也没有逼他，静静地等他开口。

良久，似是下定决心般，他坐了起来，又喝了口水，开口说道：“言总，你能否保住我的工作？”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只要能证明这事你是被逼的，我保证简总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欺骗了他，因为我并没有和简一沟通过此事，但这个时候我只能先斩后奏了。

“我来自广西的一个小山村，来到深圳已经十几年了。”

我递了根烟给他，他夹烟的手不自主的微微颤抖。我点着火，示意帮他点上，他没有拒绝。

“我高中毕业，在深圳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没有学历，我只能出苦力，进工厂。我去工地扛过水泥，建过高楼，也修过地铁，最后还是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进了电子厂。”

“生活很苦，我知道，如果不改变，我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工厂挣得比工地少，我之所以愿意去工厂，因为它空闲时间多。每天八小时，上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已的，我可以学东西。”

“我用空余的时间自学了计算机技术的相关知识，又自考本科，拿到了学历，然后一步一步跳槽进入天海集团。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我不觉得苦。我知道我在向梦想一步一步的靠近，我也在一步一步地改善家里的生活。”

“老董事长对员工都很好，像我们这类大公司招人一般都是名牌大学，至少都是全日制本科，但他放宽了这些条件，说技术类的工种以能力论，我才得以进入集团。我对他心存感激。”

听到这里，我深有感触。想要在这座城市生存，要么学历很高，要么能力很强。社会的高层与底层，在这个城市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