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家

当我们提着两大塑料袋推开我家大门时，我爸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他见我回来了，也是喜上眉梢，转头就向厨房里我妈喊道：“快来快来，西西回来了。”

老妈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步跑到门口迎接我。当看到我身后的陈瑶时，老两口都是一愣，满脸疑惑。

反倒是陈瑶大方的开口喊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言西的朋友，和他一起来看看你们。”说完还俏皮的来了一句，“欢迎吗？”

我妈率先回过神来，将我让进了客厅，又拉着陈瑶的手往屋内走，“欢迎欢迎，当然欢迎啊，来来，进来坐，外面冷。”

见陈瑶这么介绍，方才还有些忐忑的我顿时放下心来，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爸妈，一是因为洛可的事情，二是不知道怎么跟爸妈介绍陈瑶。

我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向爸妈指了指陈瑶，“这些都是她买的，她叫陈瑶，深圳的朋友。”

我爸顿时插上话了，“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啊。”说完赶紧找杯子给陈瑶泡茶。

陈瑶露出一个非常甜的笑容，“叔叔，一点心意而已。”说罢双手接过我爸递过来的茶杯，在我的示意下坐到沙发上。

我递给老爸一支烟，自已也拿了一支，不顾一旁老妈愤怒的眼神，打着火帮老爸点燃，又自已点上，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老妈看不惯了，走进厨房，然后又探出头，冲我喊了一声。

我有些疑惑，有什么不能在客厅讲的？陈瑶拍了我两下，让我去厨房和妈妈说话。

老妈说话偷偷摸摸的，“你是为洛可的事情回来的吧？”

“嗯。”

“去过了？见到她了吗？”

“见过了。”我有些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其实刚才在客厅里我装作毫不在意，就是不想老爸老妈担心。但显然这个话题是无法避免的，我只能硬着头皮对我妈说道：“妈，没事了，都过去了。”

老妈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叹息一声，“唉，你们两个孩子受罪，我们做父母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净扯你们后腿了。”

我最担心他们两老人家这么想，果然还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赶紧对她说道：“妈，你千万别这么想，也千万不能因为这个事再给老爸带来什么心理负担。缘分天注定，我和她也就这样了，没事的，妈，我好不容易看开了，你别又让我难受了。”

果然，我的话还是起了作用，我妈沉默了一会，将洗手池里洗净的碗筷拿了出来，摆放整齐。

“这姑娘是？”老妈换了个话题，语气明显好转。

“就深圳一朋友，跟我一起回来转转的。”

“看起来年龄不大啊，多大了？”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赶紧断了她八卦的心思，“妈，你别多想，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也没打算朝那方面发展。我现在哪有那心思啊。”我知道老妈的意图，赶紧解释道。

我妈疑惑地盯着我看了半天，那眼神看得我有些慌张，赶紧找了个借口：“没什么事我去客厅了啊，人家一女孩子在个陌生的地方，晾着人家不好。我爸这老古董估计一句话都不会说。”说罢便打开厨房的门，走了出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陈瑶和老爸正有说有笑的，貌似气氛还很融洽。我再次来到陈瑶身边坐下，乐乐呵呵地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然后我就看到茶几上多了两瓶酒一条烟，烟还拆开了，少了两包。显然陈瑶在我进去的这一会，背着我下楼将车后座放着的那些礼品拿了上来。

我抬头看了看陈瑶，却发现陈瑶一直冲我使着眼色，我不明就里，内心更加疑惑了。

我又看了看老爸，面色祥和，心情不错。我不禁调侃两句，“老头，你这受贿了啊。”

我爸作势佯装要揍我，“都快三十了，没大没小的。陈瑶说这是你孝敬我的，我哪能看不出来呢？就是她又破费了。”

然后又对陈瑶说道：“他呀，总以为我是老古董，别人求我办事，我肯定不会收礼，自已儿子的朋友，晚辈送的礼，我有什么不敢收的。”说完还呵呵笑了起来。

陈瑶也在一旁跟着笑了起来，然后见我妈走出厨房，又从身旁拿起那条包装好的围巾，冲我妈说道：“阿姨，初次见面，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看湖北的天气比较冷，就买了条围巾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我妈推辞了一番，还是顺了陈瑶的心意，拿出围巾戴在脖颈处试了试。陈瑶在一旁夸道：“真好看，这颜色正好合适。”

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让我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暖。曾几何时，洛可到我们家也是这样的场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聊了一会天，我妈就说要下楼买菜。陈瑶却来了兴致，对我说道：“要不我俩去买菜吧，让叔叔阿姨休息一下，正好我也逛一下你家附近。”

我正有此意，因为我有些事想问陈瑶。

跟爸妈告别后，我们一起朝菜市场出发。陈瑶似乎心情不错，东看看西看看的，时不时还问我两句，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终于我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是说好那些东西太贵重了，让你拿回去的吗？怎么还是拿上去了？”

陈瑶笑嘻嘻地对我说道：“你说你爸妈不会收，怎么样，我厉害吧？就没有我送不出去的礼。”说完得意地冲我笑着。

“我也有些奇怪，我爸这性格跟了他一辈子，一般不熟的人送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要的，甚至好几次都跟人发火了。”

“首先，我说我们有个朋友是开酒吧的，喏，说的就是晨哥和曦姐，然后告诉他这酒没花钱，我在他们那顺的。至于烟嘛，我就说是你的，还特意拆开了，这样就更像了。你爸也就欣然接受啦。至于你妈妈那边，一条围巾而已，小小礼物，我还送不出去？”

“我妈要是知道那条围巾多少钱，一定会让你拿去退了，你信不？”

“那你就别告诉他们啊。我一晚辈，初次登门，带点礼物也正常吧？”

“你就不怕他们误会？”其实我比较担心这一点，对我对陈瑶都不太好。

陈瑶十分无语的瞥了我一眼，“你个老封建。谁还没几个异性朋友，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闻言我也没再争辩，其实我在意的也不是这些礼物，只是觉得陈瑶一个学生，这样子真的太破费了。内心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通过其他的办法还她这个人情。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来菜市场了，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本老破旧的老菜市场已经焕然一新，摊位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原本充斥着大喇叭的嘈杂声音也消失不见，人群虽然拥挤，却也井然有序。

陈瑶好似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一直拉着我买这买那，不一会我手里已经提了一大堆。我一只手提着手提袋，另一只手被陈瑶挽着，俨然一对小情侣的样子。其实我有些尴尬，我不太习惯这种和异性的亲密接触，但想想她刚告诉我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是坦然地面对了这一切。

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不知道是干啥的。陈瑶兴奋地拉着我走了过去，她有着国人骨子里爱凑热闹的基因。靠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外形粗犷的中年男子，正蹲在地上用毛笔写字。

我跟陈瑶说：“这是很多菜市场的特色节目，各种卖艺的卖新奇玩意儿的卖老年保健品的，层出不穷，像你们广东应该很少见？”

陈瑶目光没有离开写字的男人，但点了点头，算是回复了我。

我又说道：“那你的童年可少了很多乐趣了。有听说过江南皮革厂吗？”

陈瑶满脸疑惑，终于从铺满墨汁文字的纸张上收回了视线，看向我：“那是什么？”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老板娘拿货抵债，给钱就卖，给钱就卖！”我学着以前听到的广告语，小声的惟妙惟肖地演绎给陈瑶看。

陈瑶笑得花枝乱颤，“这段我听过，但我觉得你这演绎也太浮夸了吧？你这样卖东西不把客户都吓跑了？一看就是骗子来着。”

我“切”了一声，反驳道：“这你就不懂了，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就要逗乐，才能吸引客户。不过我一直很纳闷，那个皮革厂倒闭了十几年了，怎么还源源不断的有皮鞋卖呢？这真是无本万利啊。这老板也真够傻的，就这还带着小姨子跑路。”

陈瑶轻轻拍了我胳膊一下，啐道：“说不定那小姨子真貌美如花，这老板与她才是真爱，为了她金山银山都不要呢？”

我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不禁为陈瑶的脑洞清奇而感慨。

陈瑶推了推我，“这字怎么卖的？随便写什么都可以吗？”

我操着一口本地口音，问了问那位正在写字的中年老板，得到的回复是20块钱一幅，价格倒是不贵。本地方言其实与普通话差距并不太大，陈瑶显然也听懂了。然后她蹲到老板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话。

就见中年老板重新拿出了一个卷轴，轻轻铺开平放，又拿起放在装满墨水小碗里的毛笔，开始写字。

老板的字一气呵成，中途添了三次墨，字已写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

陈瑶冲我笑了笑，“付钱，算是你送我个礼物吧，留个纪念。”

我没意见，掏出钱放到了中年男人身边的一个收钱的纸盒里，只是仍在用自已仅有的知识翻来覆去地想着下一句是什么，这句话又代表着什么，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想不通。

然而中年男人却没有停笔，正准备落款。陈瑶在他身边又说了几句什么，本应该落款的中年老板，将落款改成了另外几个字“XX年X月X日言西赠”。

我无奈的笑了笑，陈瑶的古灵精怪总是会出其不意，我还没想到这句诗的下一句，她这番操作又让我无语。

“喂，下回送个别的给你吧，你还非得在这幅字上写下我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写给你的，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字啊。”我有些不满，我实在无法理解她这番操作的意义。

陈瑶收起了那幅字，笑着对中年老板道谢，然后扯着我的衣袖，离开了字画摊位。

我仍然纠结于这句诗的下一句是什么，便开口问陈瑶。

陈瑶丢给我一个自行理会的眼神，没有回答我。我正准备掏出手机查一下，她又风风火火地打断了我，拉着我朝卖菜的小摊贩走去。

回到家，老妈接走了我手中的菜，陈瑶顺理成章的去厨房帮老妈做饭，我也终于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刚打开电视，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有信息进来。拿起一看，是简一发来的，“醒了吗？有休息好吗？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一连三问让我的思绪飘向了远方。她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只是普通的关心问候？

想了想，我回了一个“嗯”字。

手机屏幕上方显示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我也静静等候着她接下来的话。显然我的回答有些冷漠，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机就这么沉寂了下去，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她接下来的回复，或许面对“嗯”这个字她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吧。

我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却什么内容也没有看进去，心里却再一次想起了洛可，一阵恍然。曾经最爱的人，发誓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如今却已为人妻。尽管昨晚已下定决心跟过去告别，但每当想起那些过往，内心仍隐隐作痛，痛过后却也有一丝释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吗？

我想到未来，然后一阵迷惘。我的未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