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箬清的手往回走,可是,走了好半天都找不着刚才来时的路,而且,更要命的是,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了,他们肯定是买到了假货电池。
找来找去只有一个可以通过的洞穴,他们好不容易爬进去后,发现还要过一道窄窄的独石桥,下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箬清的腿在发抖,想要往回走,却发觉从那边可以爬过来可是从这边却怎么也爬不出去,只能往前走了。
左岭南拉着箬清,两人险险地走在独石桥上,眼看就要过到对面了,箬清却由于太过紧张,脚底打滑摔倒,平常时候在平地里摔一千跤都没所谓,可这个时候,当箬清望着凌空的脚下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一股极大的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向她袭来,让她禁不住地冷汗淋漓全身发抖。
左岭南趴在岩石上面紧紧地抓住了她:“清儿,抓紧我,千万别放手!”
箬清害怕地喊:“阿左!阿左!”声音颤抖。
“清儿别怕!我一定会拉你上来的!别怕!”左岭南一手扳着岩柱一手咬紧牙关用力地把箬清往上拉。
终于,箬清被安全地拉到了左岭南所处的岩石上面,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箬清一把抱紧左岭南哭了起来,左岭南安慰地拍着她瘦瘦的背脊,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会让她冒这样的险受这样的惊吓了。
经过千辛万苦的摸索,左岭南和箬清终于历尽劫难爬出了岩洞回到了地面,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逃离了黑暗和险境的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疲累地躺倒在长满稔子花的草地上,眼睛眯眯地感受着阳光,从未曾觉得阳光是这么的美好,仿佛带着重生的希望。
夜里,他们投宿在一家农舍。
乡下地方虽然不是很有钱,可房子却大得很,因为土地是属于自已的,不像广州,一块地皮卖个天价。
这家人很好客,杀鸡宰鹅的像是过年般热闹,小孩子们喊着哥哥姐姐兴奋地围着他们转个不停,令得受了惊吓的箬清的心情也慢慢地平缓下来,连同冒冒失失摔得鼻青脸肿一脸郁闷的林芝芝,大伙都对这家人的热情好客心存感激满心欢喜起来。
吃饱喝足后,大家坐在种满了丝瓜、茄子、蛾眉豆、韭菜、玉米、葱蒜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院子里聊起天来,久居城市的他们对农人们的耕田种地的事情听得饶有兴趣,农人们更是从东家聊到西家由远亲扯到近邻,天南地北不管什么烂谷子陈芝麻绿豆都毫无心机地倒筛子似的抖落了下来,聊着聊着,就提到了当年水家的那场大火,充满凄苍语调的诉说和叹息,令得杨朗朗一众人等都沉默悲伤了起来,尤其是箬清,一语不发,久久地抬头望月,左岭南分明地看到了她眼里盈盈的泪光,那么哀凄……
从阳朔回来后,左岭南发觉箬清的话越来越少了,常常一个人望着窗外远远的天空黯然伤神。
他知道她一定又是在想缱绻,他的心底泛起一阵微微的心酸和疼惜,他一直是喜欢着她的,喜欢她的恬静,喜欢她的纯真,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与世无争的淡泊,甚至她眉心里的微愁。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向她表白,一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心里有着钟爱的小王子,一是因为自已先天残缺的心脏,两者都同样让他紧紧地闭上心扉,以缄默的态度守护在她的身旁,他原以为,这样的守护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守护就让她所钟爱的小王子来给她吧,可是,未曾料到有一天会遭遇这样的变故,小王子去了,还把这颗爱她的心给了他,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伤怀和情愁,他更是坚定了要守护她一生的念头,不管是代替小王子的心,还是为了他自已,总之,他希望可以给她幸福,希望她可以终日快乐地笑,不再整日整夜地伤神忧思。
箬冰跟着秦梓风去了北京,短期内不会回来了,楚颜也不在了,空出了两个房间来,佘小曼搬到了箬冰的房间,杨朗朗搬到了楚颜的房间把自个的让给了左岭南,同样回到了四个人一桌子麻将的情形,只是,早已物似人非了!
七月七日,上班上到中途却感觉心口处疼痛异常的左岭南请了假回家休息。
回到家的时候却发觉箬清居然不在家,天台上的门是打开的。
左岭南忍着心痛慢慢地走上去,看见箬清呆呆地坐在那棵缱绻上次来广州时为她种的玉兰树前面,脸贴着树干泪如雨下。
她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很清楚地听见她独自的呢喃:“缱绻,缱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日子,你说,要把今天订为我们的情人节,只属于我们的情人节,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两个人一起过的吗?为什么此刻你不在我身边?你知道吗?我答应过你不哭的,可是,我却屡屡违背自已的诺言,因为想你,思念太深,便情难自已!缱绻,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流泪故意要让你在天堂里为我担忧的,我也不是故意不快乐让你在天堂里为我难过的,只是,你不在我身边,让我怎么笑?怎么快乐?怎么幸福?从认识你以来,从你说爱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已的心交给了你,把自已的生命与你连在了一起,我多想跟随着你去,多想在天堂与你偎依!可是,我的生命里还有责任,父母的恩情那么沉重,让我怎么忍心割舍离去?虽然没有了你的生命如黄莲般苦涩,可是,我不得不承受着这份痛苦带着未尽的责任活下去,仅仅只是为责任,仅仅只是活下去……”说到最后,箬清已哽咽不成声。
左岭南走近前去,一把拉起她将她的头靠在自已的胸堂:“不!你不仅仅只是为责任活着,你还要为这颗心,这颗为你而跳动的心,这是缱绻留下来给你的,它属于你。你听听!听听它强烈的跳动,它在对你说话,它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难道没有听见吗?”
箬清把耳朵贴在左岭南的胸膛,静静地听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突然间,她抱住左岭南失声痛哭,她太需要一个肩膀,一个怀抱。
左岭南紧紧地拥抱着她,心痛逐渐舒缓,原来,今天的这番心痛,是为这个日子,为箬清,小王子的心脏毕竟仍然有着对清儿公主不能忘怀的记忆呵!
自从那个特殊的情人节过后,箬清跟左岭南一下亲近了许多,看左岭南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潋潋的柔情,原本他们就是相处极融洽极投契的朋友,现在左岭南身体里面跳动着缱绻的心,因而箬清对他亦多了几分柔情和专注,特别是他的背影极像缱绻,箬清走在他身后的时候总忍不住痴想迷恋起来,神情恍惚地以为前面走的是缱绻,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奔上前去抱住他。
第一次用情总会太深,因为不懂得测量,第一次用情总会太痴,因为不懂得控制,更无法收放自如,箬清面对着左岭南的时候,总觉得像是面对着半个缱绻,那颗心,那个熟悉的背影,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她,引导着她向他走去的步伐。
左岭南学的是机械工程,工作也一直是机械类工程师,本身性格又属于较内向沉默型,加上二十七年间从未接受过任何女孩,恋爱史一片空白,所以,看出端倪的佘小曼见他仍不愠不火呆头呆脑的没点表现没点进展的样子就“皇上不急太监急”地先替他急起来了,拉上杨朗朗一起想主意。
杨朗朗也不想自家四姐一辈子为了死去的缱绻伤心下去,所以也很主动地表示要站在左岭南一边帮他追箬清。
佘小曼本身就是个见多识广据说(她自个说的)又谈过无数恋爱的女孩子,而杨朗朗也是鬼主意特别多的那种人,他俩拍拍左岭南的肩膀,大刺刺地夸口:“有了我俩做军师,何愁你大事不成?”。
说风就是雨,杨朗朗立马帮左岭南在箬清的博客里注册了一个怪有意思的名字“阿左的左手”,然后逼着左岭南每天上去浏览博客里的文章和心情日记并督促回贴,所幸左岭南虽然口才不太行但文才还是有点的,再加上他对箬清的深情,写起来的文字也还是蛮能乱感人一把的。
这是接近的第一步,从心开始嘛!然后,就慢慢到实际生活里的接触了,众所周知箬清从来就是个孤陋寡闻把自个关在象牙塔里什么都不懂的人,所以,杨朗朗和佘小曼就每周报出吸引人的新电影来诱惑箬清,并怂恿左岭南去买票跟箬清一起去,当然,他们两个电灯泡会识相的躲得远远的,或者干脆在电影院的小食店里认真地吃爆米花。
箬清在厨房的时候,杨朗朗就毫不客气地把左岭南推进去帮忙,说是共同劳作可以增进感情,而他则安心地在客厅与佘小曼下飞行棋啃零食而不必担心会随时被叫进去帮忙剥蒜头之类的。
佘小曼一个劲地数说缺乏运动的危险,说女人老是坐在电脑前大半天都不动一下(摆明了就是说成天坐在电脑前写小说的箬清嘛)的话很容易会造成小腹赘肉啊脊椎变形啊身材走样啊之类的,所以建议左岭南晚饭后带箬清出去散步一个小时,还说要每天坚持,不到点不能回来,而他们两个则说他们平常蹦来跳去还跑步上班运动量已过多了所以就不必参加了,躲在家里大吃水果享受空调及电视娱乐节目。
杨朗朗和佘小曼还说自已参加了义工要每个周末去孤儿院陪小朋友玩,可又老抽不出时间来,所以就几乎每个星期都拜托左岭南和箬清帮忙了,听说多跟小朋友在一起玩有助于开怀并恢复童真,而且两个人同进同出久了感情肯定就慢慢地培养起来并牢不可破了,当年缱绻与箬清的感情只是两心吸引而并没有经过太多共同在一起的相处,所以,这样大大有助于淡化缱绻留在箬清心中的记忆,毕竟他们共同的回忆并不太多,而时间是最伟大的治疗师和美容师,它能治好任何伤口并抹淡留下的疤痕。
杨朗朗和佘小曼为左岭南和箬清忙得不亦乐乎,便不会再那么关注自已的心事了,这也减少了杨朗朗眉宇间的烦忧和佘小曼每日莫名其妙的唉声叹气,真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了。
箬清的小说陷入了绝境,她常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但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文思枯竭,烦忧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左岭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知如何去帮她,写小说他可不在行,只有每天早早回家陪她去荡秋千。
在那棵大树下的秋千上的箬清是心境平和的,左岭南也是,他们在秋千上慢悠悠地荡啊荡,一句话也不说,这样大半个小时下来,箬清眉心的烦忧也缓解了不少,有时候,言语并不是必须的,缓和思绪只需有人陪在身边静看夕阳西落下霞漫天就已足够。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一天天过下去,箬清已经不那么常常哭了,很多的时候,也能够微微笑了,虽然眉心间总还有着些微蹙蹙的愁,偶尔也会对着天空长望,叹气,但是,最深的伤痛总算已经过去了,血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只剩下去疤工作了,这是杨朗朗的话。
杨朗朗现在上班的时间里工作很忙很忙,下班的时间里为箬清和左岭南很忙很忙,独自一个人的时间里背着画夹去写生很忙很忙,他把自已的时间都排得紧紧的密不透风,因为这样,对楚颜的那种抽筋剥骨的相思才不会那么快吞噬掉他的头脑和心脏,令得他发疯发狂,这是他所想的,他还有太多的责任,每个人都不只是为自已而活着。
他打过很多电话,给在北京的秦梓风和箬冰甚至欧阳霖,也在每个可以申请到的假期去北京的每一个角落里寻找,可是,不知道的不知道,知道的不可以告诉,他感觉思念逼得他快疯了,那种漫长而无望的等待,那种知道结果却又否定结果的期待,那种不能相见无法得知确切答案的痛苦,都是人世间最难过的煎熬,所以,他把自已的时间都给了别人,给了一些不用思想的事情,给了别的任何的东西,只要不去思念,只求不去思念。
可是,梦依然是逃不过的纠缠,在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她,她就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笑,对着他忧伤,对着他喃喃低语,可是,他就是抓不住她飘然的衣袖,握不住她温凉如玉的手指,甚至听不清她的轻轻诉语。
每次醒来,杨朗朗都疲惫万分,却又渴望万分,他既失望于梦见,却又极希望梦见,在虚无中挣扎,在渴望中期待,梦里梦外,都是一片逃不开的思念的纠缠,他本以为他逃得开,可是,逃得开自已的头脑,却永远逃不开自已的心,逃不开心之所系的梦境。在这些日子里,箬清在慢慢地恢复,而杨朗朗却在慢慢地憔悴,都是些缓慢的蜕变,却又是些无可奈何而又必然的蜕变,这就是岁月与爱情,生离与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