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岑不知自已是怎么了。

他分明是想和宁筝亲近,却又不想让她将自已当成当年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

虽然那段时光是他们两人之间不宣于口的默契,楼岑也打心底里珍视着。

楼岑惊觉,自已竟然隐隐有些嫉妒谢羡。

因为谢羡之于宁筝,就如同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和将冻死之人的最后一块炭火。

当一个人步入绝境时,若有人能拉她一把,那无论此人美丑善恶,都会成为她余生里无法磨灭的光。

哪怕现在看起来,宁筝对谢羡说不上亲近,甚至七分恭敬里带着三分畏惧。

但是在这之下,还有她自已都未曾察觉到的在意。

宁筝总是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谢羡的心意,起初是怕惹他厌烦,犯了忌讳,再被惩戒。

可久而久之,揣摩谢羡的心意,竟成了她的习惯。

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的习惯。

宁筝自已不察,楼岑却旁观者清。

他但愿宁筝一直像现在一般,单纯地依附在谢羡身边只为求个温饱,千万不要生出旁的心思。

毕竟谢羡那样的人……还是不要牵连太深才好。

宁筝不知道楼岑心里这么多想法。

她只道是小楼岑长大了,男子嘛,总是格外要面子。

看来她以后要多注意些,楼岑医圣关门弟子的名号响当当,不能落了他的面子。

两个人各怀心思,去后山的路上一路无话。

这是宁筝到辟心阁之后第一次到后山,她看着眼前的泉水愣了片刻。

“好美的泉水。”宁筝不由地赞叹出声。

冷泉形似玉盘,水呈碧蓝色,水面上常年浮着一层水气,远远看去,似被云雾缭绕一般。

楼岑却捏了捏宁筝的手:“冷泉虽美,但于你而言是良药也似毒药,其中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驱毒一旦开始,便不能中途停下,你真的想好了吗?”

宁筝闻言侧身,便见楼岑清秀的眉峰紧蹙着,眼中也满是忧虑之色。

能让楼岑紧张至此,想来这解毒过程应该很凶险。

宁筝深吸了一口气,回握了下楼岑的手:“放心,我能挺住,再说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我应该死不了吧?”

说罢冲楼岑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楼岑跟着詹初医治过很多人,也常常听到病入膏肓的人说“先生,我这病就靠你了,我还不想死。”

这话他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了,可从宁筝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感觉。

楼岑知道,宁筝最怕死,她肯全然将自已交付给他,不止是因为他是医圣的弟子,更是因为,她信任自已。

这样想着,楼岑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他的眉心渐渐舒展开,给了宁筝一个安抚的微笑:“阿筝说的对,你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间,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楼先生何时与我的婢女这么熟识了?”

谢羡立在后头,自然没有错过两人的谈话和宁筝的表情。

他竟不知这女子还有如此鲜活的一面。她对着自已时,不是卑躬屈膝,就是战战兢兢,如今想来,还从未对他笑过。

宁筝吓了一跳,忙收敛了神色,将手从楼岑手中收了回去。

楼岑看着空空荡荡的手,心里一阵失落。

对上谢羡时便显得有些冷淡:“我与阿筝,本是旧识,想着阁主日理万机,如此小事便没有特意告知。”

“哦?看来楼先生与我辟心阁,有缘。”谢羡的话说的意味深长。

楼岑的姿态不卑不亢,说道:“在下正要为阿筝施针,若无事,可否请阁主先行离开?”

这话说的赶客意味十足,一般人都会极识趣地离开了,可谢羡,却立在那里,神定气闲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楼岑又欲开口,却见詹初从不远处急急忙忙地走来。

“师父。”楼岑向詹初行了一礼。

詹初摆摆手示意不必拘礼。

他远远地就瞧见三人的站位,怕自已的徒儿又关心则乱,忙快走几步赶了过来。

“岑儿,阁主就是为师要寻之人,有他在,宁姑娘必定无碍。”詹初一早和楼岑说过,会找到一个阳年阳月阳时出生之人,等一切准备妥当才会开始为宁筝解毒。

只是,楼岑没想到,那人竟是谢羡。

他居然愿意亲自为宁筝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