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梁湾,黎簇扬起一抹笑,温和疏离,多了很多陌生的阴郁感。

梁湾指尖微微一颤,放下手让开路:

“进来说吧。”

四个人坐在院子里,每人面前都有一杯热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湾低叹一声,还是先打开了话题:

“身体怎么样?”

“...还好。”

黎簇张了张嘴,对上梁湾关心的目光,却只吐出了还好两字。

他像是外出归家的孩子,对家长报喜不报忧。

梁湾视线扫过黎簇干净的脖子,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水杯。

氤氲的水汽缥缈,模糊了梁湾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绪,

“黎簇,好好护住自已,让自已开心最重要。”

黎簇怔怔看着梁湾,自已的姐姐瘦了,也没了从前爱笑,脸色比自已还差。

她生病了吗,还是过得很不开心,还是生自已的气?

而且,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是,

不要自已了吗?

喉结滚动,黎簇没出声,到底不敢问梁湾为什么瘦了。

是近乡情怯?

黎簇不知道,但确实现在比孤独在火车上醒来时,更加痛苦。

苏万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杨好沉默,现场的气氛凝滞到可怕。

“...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黎簇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嘶哑,无法忽视的难过。

少年精致的眉眼布满了委屈,红着眼眶近乎控诉地看着眼前温柔的人。

梁湾放下水杯,无奈地看着黎簇,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声音轻柔似风,

“小簇,听话。”

“我才不要听话!无邪不要我把我丢在火车上,不带我回家。

姐你也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要听话!”

厉声叫着的小孩儿带着哭腔,眼眶发红。

黎簇眼里泛着水光,情绪在隐隐崩溃。

梁湾放在腿上的手轻轻发颤,但是她的眉眼依旧温和似水,没有半分不满和责怪。

“鸭梨,你冷静一点。”

“黎簇,你做什么,湾姐没有对不起你!”

杨好起身上前挡住黎簇,苏万则是伸手拉着黎簇的手,神色焦急地让他冷静一点。

原本把黎簇带过来,是希望梁湾能让黎簇心情好一点的。

可是现在黎簇一不合心意就发脾气,是怎么了?

苏万脸上带着些许歉意,是对梁湾的。

梁湾却不在意,起身用手示意杨好不要激动,神色柔和宁静到漠然。

温柔的月亮依旧温柔,但是陪伴月亮的人,已然有了自已的追逐。

黎簇低垂着头,牙齿紧紧咬着唇,双手垂在身边握拳。

掌心的嫩肉被刺破,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

“小簇,你原意回到平静的生活,不再追逐吴邪吗?”

梁湾没有安慰黎簇,她知道黎簇这样,肯定是吴邪做了什么惹他如此。

但她不是黎簇的出气筒,她的情谊也会被消耗的,从小教导大的孩子怎么就偏执成魔呢?

黎簇猛然抬头看梁湾,她的目光柔和,如同一池柔静的湖水,带着对他的无限包容。

但是,黎簇几乎是狼狈地移开眼 。

他看见了梁湾眼中的自已,阴郁,狼狈,狠厉。

还有,不甘。

“姐...”

少年的眉眼轮廓经历四个月的打磨变得极为清晰,气质大变,已然是历尽沧桑。

梁湾的眸色没有变化,她早在沙漠就知道了黎簇的选择。

此刻再问,不过是给自已一个妄想。

很显然,护身符的消失就很明显了,不是吗?

小时候黎簇生病不见好,她三跪九拜去寺院求来的护身符。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扯了。

‘我答应你。’

解决一件事,她就不会再牵扯进这些可笑又陌生的事情了。

她还是适合平淡安稳的生活。

梁湾这么想着,转身回房间。

苏万虽然着急,但只是喊了黎簇一声:

“湾姐。”

拿着盒子出来,黎簇还站在原地。

梁湾见此轻轻吐出一口气,打开盒子拿出前三天做的玉牌。

平安喜乐的玉牌缀着精心编织的红绳,纤细白嫩的手指与白玉牌相映,递向黎簇,

“成人礼。小簇,自已开心最重要。”

到底是不希望他陷入痛苦的循环里,梁湾把盒子放在石桌上,将玉牌给黎簇戴上。

黎簇抬手紧紧握着玉牌,感受到了粗糙的轮廓,但还是不争气地落泪。

“姐...”

“黎簇,你以后就是大人了。

父亲不喜欢没关系,旁人不喜欢也没什么,自已喜欢自已就好。”

梁湾轻轻给黎簇擦去眼泪,语气柔和,带着深切的关心和担忧,

“世上总是有人陪着你的,苏万在,杨好在。

将来你也会遇到新的人,或许你们会成为爱人或者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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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黎簇,你不是孤身一人。”

她没办法将善良开朗的黎簇拉出泥沼,再给予他一成不变的关切在乎,便只能如此叮嘱。

过往的相处不是假的,但如今他们不是从前了。

各奔东西,还是各自决绝,于她而言并无不同。

她只是有些累。

黎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过去,苏万和杨好把他带去医院,梁湾并没有跟上去。

关上门,转身时就看到了坐在石桌边,拿着另外一块玉牌的黑瞎子。

“梁大小姐,手艺不错。”

黑瞎子晃了晃手里的玉牌,语气带笑,心情很是不错。

梁湾笑容清浅,话语依旧温和体贴:

“先生若喜欢,便留下吧。”

黑瞎子闻言挑了挑眉,把玉牌戴上就单手撑着脸,对梁湾笑得十分灿烂,

“八月二十,新月饭店有免费酒席,吃不吃?”

今天是八月十四。

梁湾缓慢眨了眨眼,显然是不太习惯黑瞎子转换话题的速度,脸上的笑客气疏离:

“先生定就好。不过先生的计划完成了,我是不是可以单独出去了?”

“怎么,梁大小姐想出远门?”

黑瞎子唇角的弧度下撇,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嘴。

梁湾笑盈盈地点头,眼里升起了明亮的光,

“我想出一趟远门,”

归期不定,或许没有归期。

世界意识将她拉到这个世界,让她经历这些。

告诉她怎么治好黑瞎子,然后让她去用自已毁掉青铜门,便是让世界追求长生的疯狂者绝望。

祂说,长生者会慢慢灭绝。

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不能再多长生者了。

追求长生的疯狂者们做着可怕的研究,在一点一点消耗祂的力量。

青铜门再不消失,祂便要消失了。

“先生,你不用担心我。先生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我不会再有危险。”

温声细语,黑瞎子看着梁湾,心底的不安蔓延。

可是他知道梁湾不是能强迫的人,便只能和她相安无事的相处着。

有时肢体接触占点便宜,没有更多了。

他陷入了温柔,她依旧游离。

“明天我陪你去墨脱,还能赶回来。”

黑瞎子开口说着,不给梁湾拒绝的机会,起身就走向房间。

梁湾来不及拒绝或者如何,看着黑瞎子进了房间,低低垂眸和与乐对上视线,

“与乐,很抱歉。”

第二天坐上包的飞机,梁湾依旧温和安静地跟着黑瞎子,下了飞机坐上车,两个小时才到了山顶。

梁湾下车就看到了与梦中相似的喇嘛庙,脚步一顿,然后对接待的小喇嘛道谢,拿着衣服进了客房换上。

白色的藏族服饰穿在梁湾身上,编好长发再戴上一些孔雀蓝的宝石。

梁湾像极了一直生长在雪山的神女,悲天悯人,温柔良善。

黑瞎子没有换衣服,依旧是他的皮衣皮裤,只是带着梁湾雕刻的万事顺遂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