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底,年味越来越重,大街开始摆摊写对联,灯笼铺子挂出各式各样灯笼,红红火火的好不喜庆。

过完年兰音十四,这几年过得战战兢兢的,每天醒来都怕下一刻自己会被卖给哪个富商当小妾。

等陈皮这趟回来凑够银子,便可以脱离苦海了。

兰音大字还没描写完,曹婆婆便派人通知收拾了一下要见贵人。

兰音放下笔,心想不会又是柳三荃的哪个义女吧。

三姐妹走到正厅,正厅上肃立着两排护卫,堂上正中坐一位贵公子,柳三荃站在身边倒酒伺候。

柳三荃看见她们三个人忙说:“快给贵人请安!”

三姐妹跪地叩头请安。

贵人抬头审视了她们三个人,兰音也偷偷看了一眼二皇子,俊美的五官,长得如同画中出来的翩翩公子,一双眼睛清澈中透着几分玩味,鼻子高而挺,两片薄唇红得让女人妒忌。

贵人发现兰音她们三个人都在看他时,咧嘴一笑,不笑则已,一笑要倾倒众生。

兰音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男生女相却又不娘,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戾气。

兰音被安排弹琴,梅香唱歌,菊英则舞一曲。三姐妹还没一起表演过。突然这一要求她有点不适应,而且这一两年她忙着生意,常常偷溜出去,琴技生疏不少。

一曲罢,柳三荃满头大汗,贵人则说:“这歌声如同天籁之音,舞姿曼妙动人,只是这曲弹得七零八落。”

兰音只得厚脸皮装没听见。

贵人又说:“唱歌跳舞的留下,弹琴的回去好好练练。”

兰音心里白了他一眼,哼,过些时候姐姐赎身脱籍再也不用伺候,你想听还没有呢。

兰音退出厅堂,百无聊赖回去写大字。一直到日头偏西,她们二人也不曾回来。

“春桃,春桃!”兰音有些按捺不住,以往不会让她们如此待客,唱唱跳跳就回来了,今天不同,兰音不由地好奇堂上的贵人是谁。

春桃小跑过来,喘着气问:“小姐怎么啦?”

“去打听一下堂上的贵客什么来头。”

“是,小姐。”春桃又小跑出去了,她其实很早就想去了,可小姐那副事不关己样子,她不敢妄动,怕小姐又说她好事。

春桃问了路过的小厮,小厮摇头不知,问了厨房里的厨娘,厨娘没见过本人,但是传来传去只会说这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春桃跺了跺脚,“你们一天到晚的只会男男女女,还知道什么!”

一个厨娘笑道:“咱女人说他们男人,他们男人说咱们女人可不都男男女女的嘛!”说完一整个厨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春桃红着脸不再理她们,又跑去前院,看见翠枝和青叶她们在门口等,于是凑上去问:“两位姐姐,堂上的贵客是什么人呀,我刚刚路过厨房,那里面做的菜喷香喷香的,馋死我了。”

青叶白了她一眼,又紧张望着里院。

翠枝则说:“我们也不知道,里面来人封住了院子,要进去得搜身,不随便让进。”

春桃“噢”的一声,和她们站了一会儿,才回去和兰音报信。

兰音听完春桃的讲述后,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她们不到十四岁,按这里的人十四岁可以标价待沽,可是离过年还有小半月,怎么会这么急?

兰音起身去找曹婆婆。曹婆婆住的院子离三香阁不远,几步路便到了。

兰音到了曹婆婆的房间,门没关,兰音喊了一声,曹婆婆无应答。

兰音顿了一下,推开门,曹婆婆抱着酒瓶瘫坐地上,头发散乱着,神色消沉,一屋子的酒气。

兰音走过去,蹲下身问:“婆婆,你这是怎么了?喝了这么多。”

曹婆婆迷离的双眼看了半天,终于看清楚是兰音,“他来了,来接你。”

兰音看曹婆婆醉得不成样子,醉言醉语的,对她说:“您别喝了,我扶着您到床上躺会。”

曹婆婆任由兰音搀扶到床上,她半靠床栏上,拉住兰音的手,眼中满是愧疚:“我错了,不该借别人的手报自己的仇,可是我又不敢杀人,我的仇怎么办,这世上没有公道,谁能给我公道,我的芯儿怎么办,她那么小,那么可怜,还没活够呢,我再也见不到她……”

曹婆婆老泪纵横,双手死死地拽着兰音,兰音有些害怕。

“你跑吧!躲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曹婆婆突然坐起来将兰音推出去。

这一下把兰音搞懵了,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走,快走啊!”曹婆婆几乎喊了出来,声音凄厉。

兰音出了门往院子里走,柳厚生走过来拉起她住素月的琴房快步走去。

“怎么了这?”兰音被带着走,步伐也不稳,好几步都快颠倒。

“来不及说,先带你走。”柳厚生一脸严肃。

太奇怪了,兰音更迷糊了,“出了什么事?”

柳厚生沉着脸没有说话,两人一直穿过长廊走到琴房,素月见他们二人,先是一惊,然后又自顾自喝自己的酒。

柳厚生一言不发往角门走,兰音跟素月打个招呼,“素月姑姑,回来给你带酒。”

兰音手上被用力一拉,站不稳差点摔了,也不知道这柳厚生在急什么。

出了柳宅,两人直往渡口,兰音越走越不对劲,“厚生哥哥,这是去渡口的路。”

“我知道!”柳厚生出了柳宅后,紧张的神色松弛了不少,但脚步依然很快。

“有人追杀你?跑那么快!”兰音半开玩笑地说,一下午所有人怪异的样子让她开始不安起来。

“我送你回家!”柳厚生说。

“送我回家?”兰音有种越来越糊涂的感觉,送我回家要偷偷摸摸的?为什么是柳厚生送我回家?家又在哪?

兰音的头开始涨痛,她从来没有想过家在哪,这些年也没人来找过她。

柳厚生不管不顾地带着兰音一路奔走。

渡口上有几艘小船,大船都开走了,眼见天快黑了。

渡口的风有点大,吹得兰音头更疼了,家在哪依旧没想起来。

“不管了,先找条小船。”柳厚生像是铆足了劲要往水里冲的样子,看得兰音火一下子爆发了,“你疯够了吗,从出柳宅到现在,什么也没说,发生什么事情也没个交待,现在要往水里冲,你看看夜里有几人开船的。”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送你走!”柳厚生蛮不讲理起来。

“要走也行,你把梅香,还有菊英带来一块走!”兰音说,她不可能将姐妹丢下一个人跑。

“不可能,她们走不了!”

“为什么?”

“反正走不了。”

“和今天来的贵人有关?他是谁,他做了什么?他想要什么?”兰音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