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我走义父知道吗?”兰音问。

“知道,是他让我带你走的。”柳厚生回答。

那就不是私奔,兰音松了一口气,这冒失鬼似的,不得不乱想。

“那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不清楚。”柳厚生毫无头绪,他只听从父亲,柳三荃告诉他,兰音是钦犯之女,堂上的贵人是来抓她砍头的,让他带着兰音远远的走,其他并没有说。

“我爹说你家犯事,那个人是来抓你的。”

兰音听完更不信了,她对这具身体八岁前的记忆一无所知,但是如果她的家人有找她,那么这几年为什么没出现,一出现就犯事了?

“厚生哥哥,我们逃走了,义父和梅香她们会怎样?”

柳厚生猛然想起自己的亲爹,私藏钦犯,帮钦犯逃走该是什么下场?柳厚生来不及细想就拔腿往回跑。

“哎,厚生哥哥!”兰音怎么叫,柳厚生也没听见,显然带她出门时他并未细想自己父亲会有什么后果,现下急了。

兰音看着柳厚生丢下自己跑回去,也慢慢往回走,从未走过那么长的路,脚趾都磨出泡,每一步都格外的疼,加上被柳厚生生拉硬拽的,走回去更难过了。

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有辆马车经过,兰音拿出身上带的首饰让他送自己回柳宅。

到了柳宅,后面的角门已经被官兵包围了。兰音只能走到了大门,大门口也站满了官兵。一有人靠近,便竖起武器示威,行人都绕道走。

兰音在街对面,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进去,前路未知,可是逃又能逃到哪去。

门口的官兵拦了一下,喝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兰音刚想说话,里面出来个八字胡的,扯一扯一边胡子拿着张画像,然后说:“让她进来!”

兰音进了门,院子里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兰音捂住鼻子,四下查看。

八字胡却说:“走吧,别让殿下久等。”

“什么殿下?”兰音问。

八字胡说:“自然是二皇子殿下。”

难道真是来抓我的,犯了天大的事,皇子亲自出动,连漂泊在外的人也要一起诛!

走到正厅,二皇子正站在观音像面前,柳三荃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了,柳厚生身上被射了一箭却仍挣扎去抱自己的父亲。

“爹!爹……”

此时柳厚生满脸悔恨,早知道刚才就不跑了。

兰音腿一软,瘫在地上,四处张望看不见梅香和菊英,难道是凶多吉少?

“你肯回来了!”二皇子开口了。

“梅香和菊英呢?”兰音颤抖的声音问。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离的恐惧。

“你的朋友生与死全在于你。”二皇子走到了兰音面前用手捏住兰音的脸,又说:

“柳三荃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将你藏起来,真是死不足惜!”

柳厚生听到这句话,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二皇子,没等他冲过来便被八字胡一掌打中,又倒在地,之后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啊……有种你杀了我!”柳厚生歇斯底里喊。

“你想怎么样?”兰音努力让自己镇定,越是害怕越不能让对手看出来。

“跟我回上京。”二皇子说。

“好,你先放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已经是我的人了,放了她,她也活不了。”

兰音听得脑袋嗡嗡嗡的,未满十四岁,也下得了手,简直就是禽兽!

“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的朋友就可以活,否则……”二皇子示意八字胡杀了柳厚生。

“不要!”兰音失声大叫,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厚生死在眼前,“求你了,别杀他!”

“你记得从今往后你得唯我命是从。”

兰音头点得像捣蒜,无能为力感遍布全身,软在地上。

“收拾一下,马上启程回京!”二皇子下达命令。

兰音走出大厅,院子里跪满了人,八字胡请示二皇子,二皇子头点了一下,然后站在兰音身后捂住她的眼睛,那些人身后的兵手起刀落,兰音眼睛睁开时,鲜血已经流满一地了。

兰音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面前命殒身故,深深地感受到权力至高的人对待人命如同蝼蚁一般。

兰音木头一样,机械走着每一步,猛地看见梅香和菊英她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兰音刚想走过去和她们一起,被二皇子一把拽住,他说:“你跟着我。”

就这样她们被分开了,直到上了官船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梅香和菊英还有几个丫环被他们关在一起,日夜看守着,兰音则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只是整条船都没找到柳厚生,不知在船上没有,活着还是死了。

船一路北上。兰音晕船,吃什么吐什么,蔫蔫的在船舱里躺着。

二皇子听了底下人的汇报,亲自到兰音的船舱看她。

兰音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装死。

二皇子看了一眼,在里面走了几步,要出门时,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若再不吃东西,我就拉出一个丫头杀了扔到水里喂鱼。”

兰音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大喊一声:“我要喝粥。”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粥便端来,兰音勉强吃了几口,到了最后自己灌自己把粥吃完。

这次终于不吐了!

兰音走到甲板吹风,很快便能到达上京,难道要认命,任人宰割?

几天后船停靠在码头,要到上京还有一天的陆路要走。

晕了几天船,兰音回到陆地上如同新生,空气也觉得新鲜。

二皇子下船后,一车队正在岸边等候。兰音有意慢走,落在后面,谁知二皇子坐在最大的那辆马车里等她磨蹭。

兰音心想,这个钦犯当得可真有面子,下一秒便被人塞进马车。二皇子坐在主位,兰音靠着车门坐在下首,心里抱怨,看得够紧的。

二皇子闭目养神,全然不理共乘一车的兰音。兰音警惕看着他一会儿,确认他不会发疯发狂,才掀开车帘看看外面风景,道路两旁树木高大,越往北,人越觉得渺小,也许人生来命运都是不可控的。

差一点,只要陈皮回来,资金回拢,兰音就可以赎身,重获新生。

马车上,兰音想起当年出了善堂也是坐在马车上,一样的颠颇,一样的茫然不知前路在哪,只是她已不再是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