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还钱!”春桃上前揪住少年的衣领,少年瘦弱,隐隐有被春桃提起来的感觉。

他知道躲不过去了,双手抱拳小声求饶,“出去外面说!”

“去外面你早跑了,我知道了,这是你家,你个骗子,终于让我找到了老巢了,看我不一锅端了你!”春桃眼睛朝他后面看了看。

少年额头上汗水都出来对着兰音说,“我错了,我钱还你们,你们快走行不行!”

“不行!我要真迹!”

少年瞪大眼珠,不相信遇上个硬茬。

“你别不知好歹啊!我府衙里有人!”

“府衙里有人,失火了都不管?”兰音笑眯眯地说。

少年被戳中心事,嘴上却说:“你管不着,拿上钱赶紧走!”

“今天拿不到真迹,我是不会走的!”兰音双手交握环在胸前,眼睛直直盯着他。

“我跟你们拼了……”少年正要发作,木板上的人动了一下:“小皮,小皮!”

“我在,我在!”少年收起挥在半空的拳头,转过脸去,满脸微笑,声音也变得温和许多,“小皮在呢,娘你醒了,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吃的回来了。

陈皮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两块酥饼,他拿出一块递给木板上的女人,可女人并不接,她散落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但是仍然可以看见头发下烧焦的皮肤呈龟裂状,渗出流脓水。

春桃吓得后退几步,拉上兰音,“鬼!小姐有鬼,快走!”

“别胡说,大白天哪来的鬼!”兰音表面上挺淡定,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脸烧成这样,当时该有多大的火,多大勇气才能在火海中求存?

陈皮拿着酥饼问:“娘,怎么不吃呀!你以前最喜欢这个酥饼了。”

女人咳嗽几声,用沙哑的声音问:“你的钱哪来的,是不是偷的?”

“没有,娘,你病着,别乱想!”陈皮眼睛闪躲不敢直视他可怜的母亲。

“那是骗的?”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为儿子挡下火苗,虽没死,留下这副残破身体,还是连累了儿子。

“不,不是!”陈皮有些急,他不希望母亲担忧,可是钱确实来路不明。

“到底是不是骗钱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爹,对得起我吗?”女人连说了好多话,一口气提不上来猛烈地咳嗽,一颗肺好像都快被咳出来了,连连作呕。

“夫人,他是骗子,上次给的定金说好的观音像给我,我付尾款五两银子,可是他现在

“又坐地起价,要我十两,夫人可评评理!”兰音突然说。

木板上的女人一愣,接着骂道:“臭小子,人家已经付了定金,你怎可如此!”女人转过脸

对兰音说:“对不起姑娘,我教导无方,这就让陈皮去将画拿来给姑娘。”

陈皮没想到兰音会玩这一出,不敢违抗。母亲,于是将藏在柴火堆里的画取出。

兰音拿到画,用新来的画师所教辨别了画的真伪之后,爽快地付了五两银子。

陈皮拿着银子若有所思,将银子给自己的母亲说:“娘你先收着,我去送送客人!”女人接过银子默默收下,看着酥饼,一滴眼泪滴在上面。

陈皮送兰音她们出了门,“我还有画要不要,每张五两,都给你!”

兰音轻笑,“为什么?”

“便宜,全都是真迹!”陈皮开始一顿狂吹,“这陈一河的画呢,画功扎实,写实派画作,画山群山层叠,画水如流,画人惟妙惟肖,在咱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为何没人买呢!”兰音问。

“这别人不识货!不过姑娘你,天生慧眼,能识画,气质非凡,非富即贵,将来肯定是人中之凤!”陈皮马屁都快拍到天上去了。

“陈一河如果知道他的儿子不学无术,拿他的画造假,该有多伤心!”兰音打断他的输出。

据新来的画师所说,陈一河是个古板的画师,为人单一认死理,懂他的画半买半送,五两可以买一幅好画。如果求画者是个附庸风雅的富商,他会认为玷污他的画作,生前得罪了不少富商,以至于所画的东西无人买。前些时候家中突遭大火,不幸死了。陈皮是他的独子。

陈皮满脸无所谓,“他是他,我是我!不过姑娘出手大方,可以看看其他的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用正常价钱买走画的人,他岂能放过。

“我为什么要买你其他的画?”兰音又问。

“你看,我家中突遭大火,我娘烧伤了身子,我现在没钱救治,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你家大火不是我放的,你娘烧伤又不是我娘烧伤!再说了买卖也不能只找一个人做!”兰音抬脚要走。他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兰音自身难保,圣母心只会害了自己。

“我求求你,帮帮我们吧!”陈皮双眼含泪,不停作揖。

春桃看见他快哭了,小声地叫了一声:“小姐!”

“画呢我是不会买,不过你可以帮我做事。”兰音慢慢说道。

“做什么?”陈皮用袖子擦了一下脸。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不会想……”陈皮脑袋里开始天马行空想象。

“不会让你杀人放火就对了,你也不是那块料!”

“那就好!”陈皮轻呼一口气。

“过几天会让春桃来找你!”兰音看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慢走不送!”陈皮也没当回事,这些日子要么偷要么抢,什么都做,也没有几个钱给母亲买药。

陈一河在起火那天醉酒,被火活活烧死,母亲抢出一筐画,这是母子最后的倚仗了。

………

柳三荃从府衙后院出来,喝得醉熏熏的,浑圆的肚子比平常更大了,坐着轿子不舒服,硬要下来走走,走着走着,突然胸口翻涌,一阵狂吐,吐到路边的一个乞丐身上。

乞丐挪了一下身子,唐五从身上掏出手绢殷勤递过来,掏的时候不小心掉不一小块银子,正巧落在乞丐的脚边。

乞丐赶紧捡了起来,唐五喝道:“你个臭要饭!敢捡老子的银子!”

柳三荃喝酒,喝得难受,吐完爽了,可吐到人家身上去了,虽然不会过意不去,但是仍是说:“唉,小钱算什么,大过年莫计较!”

乞丐听了大声说,“老爷既然日行一善,今日我老乞丐也送老爷一卦!”

柳三荃颇有兴致看着乞丐,破衣烂衫,满脸污秽不堪,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精光。只见他拿出一个龟壳,掏出几个特制铜板,放进龟壳,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摇晃一阵,倒在地上。

乞丐看了一会卦象说:“老爷最近有幸捡到一块美玉,虽美玉无瑕高贵,得之可平分天下,然老爷并无机缘,强留于身边恐会遭来怨怼,乃至祸事临头,不如早早归还去!”

乞丐说完,唐五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臭叫花子,满口胡言乱语,什么美玉,什么天下,净是胡扯!

柳三荃摆摆手,“莫气,莫气,大过年的,当个闲话。说完一步一颠往柳宅走去,唐五赶紧上前搀扶。

乞丐摇头起身往反方向去,“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醉!喝酒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