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章 总是在雨天

林泽梦到了那个雨夜，他与柳如烟最后的那个雨夜。

那天之后，柳如烟好几天都没有出现，林泽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已那天跟柳如烟的对话被她听进去了，终于能结束了。

“阿泽！”正在忙碌的林泽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很夹，很腻。林泽停下手里的活，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柳如烟坐在轮椅上，腿上放着一个饭盒，笑着对林泽招手。

“你又要搞什么？”林泽看着柳如烟的样子，想起了那天小悦来给他送饺子的样子。

“阿泽，快来尝尝！”柳如烟没有回答林泽的问话，而是拿起饭盒打开，招呼林泽过来。

“你的腿怎么了？”林泽皱着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柳如烟的双腿，柳如烟的双腿上盖着一块毛毯，只能看到鞋子。

“快尝尝。”柳如烟看林泽没有过来，把饭盒放回腿上，自已推着轮椅靠近林泽，动作笨拙且费力。

“你到底要搞什么？”林泽看着柳如烟的动作，叹口气，走了过去。

“快尝尝。”柳如烟再次举起饭盒，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林泽看着饭盒里的饺子，卖相还是可以的，正当他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看的了柳如烟的手。柳如烟是个爱美的女人，之前见她的时候，柳如烟都是打扮精致，手上也都是闪亮的美甲，而现在柳如烟的手上长长的美甲完全不见了，指甲也变得很短，一看就是特意修剪过，一只手的食指上还贴着一个卡通图案的创口贴。

“何必呢？值得吗？”林泽拿过饭盒，看着柳如烟。他承认，这一刻他被柳如烟打动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确实被打动了。洗手作羹汤说起来就五个字，但在这喧嚣浮华的世界里，她却甘愿收锋芒，系上围裙，精心挑选食材，每一刀的切割，每一次的搅拌，都倾注着她对他深深的爱。

“快尝尝。”柳如烟再次催促，笑容温柔。林泽拿起一个放入口中，细细的咀嚼，不太好吃，应该是盐放多了，吃起来有些苦。

“好吃吗？”柳如烟看林泽咽下，迫不及待的问道。

“还可以，就是有些咸。”林泽抽抽鼻子回答。

“是吗？那我下次少放些盐。”柳如烟有些懊恼。

“好了，饺子我也吃了，现在能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了吗？”林泽把饭盒放在一边，看着柳如烟问道。

“不干嘛啊，我就是特意来给你送饺子的。”柳如烟笑着说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特意模仿小悦？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上你吧？”林泽双手按在轮椅的的扶手上，盯着柳如烟。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柳如烟看着林泽，满眼受伤。

“不然呢？”林泽直起身，俯视着柳如烟。

“你混蛋。”柳如烟独眼里流出泪，脸上是羞愤的神情。

“小姐，怎么哭了？”林泽还没有说话，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后一个身影快速靠近，挤开了林泽，护在轮椅前。进来的是个中年女人，身材有些臃肿，年龄大概50岁左右，此时她正张着手臂护在轮椅前，瞪着林泽，眼睛里充满警惕。

“张姨，我没事，我们走吧。”柳如烟扯扯张姨的衣服，让她带自已离开。

“小姐，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你别怕，我现在就找人来。”张姨回过身蹲下，心疼的给柳如烟拭去眼泪。

“张姨，我们走吧，我没事。”柳如烟抓住张姨的手，摇摇头。

“好，好，我们走。”张姨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林泽，走到轮椅后边推着轮椅离开。

“等一下！这个还给你。”林泽叫住两人，拿起一旁的饭盒，放在柳如烟腿上。

“我下次会少放盐的。”柳如烟看着腿上的饭盒说道。

“不用了，你最好也不要再出现，我们本就不该再有牵扯的。”林泽转身走向汽车，拿起工具趴在打开的车前盖上开始工作。

“不知好歹，我家小姐能看上你，是你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张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愤怒。

“我是孤儿，没有祖坟。”林泽直接打断了张姨“施法”。

“你….你…”张姨被气的说不出话。

“张姨，走吧。”柳如烟看着张姨，眼神乞求。

“呸，你会后悔的。”张姨啐了一口，推着轮椅离开了。林泽没有回头，趴在车前盖上继续工作，他拧着一个螺丝半天都没有拧开，林泽有些烦躁的加大力气，但螺丝依旧纹丝不动。

“艹！”林泽把螺丝刀扔在地上，手扶着车前盖咒骂道。过了一会，林泽捡起螺丝刀，准备继续工作。

“哈哈。拿错了啊，哈哈。”林泽看着螺丝刀又看看螺丝，突然就笑出了声，笑声却有些苦涩。从这之后，柳如烟在没有出现，林泽得生活也算回归了平静，但他心里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小泽啊，明天我要带小悦去s市一趟，估计要一周，店就交给你了啊。”这天，店里没有什么生意，林泽正坐在椅子上刷手机，就接到了老板打来的电话。

“是有什么事吗？为什么突然要出门？”林泽赶忙问道。

“没什么事，你也知道我老家就是s市的，我前几天接到村里的电话，说是政府要建什么工程，我们村要征地，老家的亲戚让我回去商量一下，小悦也很久没回去，我们就一起回去看看。”老板解释道。

“好的，江叔你就放心吧，店里这边交给我，你们好好玩几天。”林泽听了老板的回复，放下心来，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

“呵呵，你我还不放心吗？有事给我打电话。”老板笑着嘱咐林泽。

“好的，你们明天几点走啊？坐火车回去吗？我送你们去火车站。”林泽询问老板他们的出发时间，打算送他们。

“不用了，我们开车回去。”

“开车？s市离我们这有700多公里啊，江叔你身体吃的消吗？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林泽听了老板的话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么远得路，只有老板一个人开车，林泽是真的不放心。

“不用，你看好店就行，我这边有个电话进来了，先挂了。”老板拒绝的很干脆，随后就挂断了电话。林泽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觉得老板有些异常，但哪里异常他也说不出来，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林泽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刷手机。

“林泽先生吗？这里是j市xx警局，请问你认识江国伟和江熙悦吗？”深夜，正在睡觉的林泽接到了一通电话。

“认识，他们怎么了吗？”林泽听到电话里的名字瞬间清醒，语气紧张的问道。

“他们是开车出门了吗？目标是s市方向。”对面没有回答林泽的话，而是询问两人是否出门以及目的地。

“是的，几天前，大概是四天前吧，江叔告诉我他要带着小悦回一趟s市的老家，是出什么事了吗？”林泽老实的回答。

“很遗憾的通知您，他们出了车祸，与一辆油罐车相撞，初步判断是他们开的车辆失控，撞上了油罐车。”

“什么？不可能！我知道了，你这是诈骗电话！”林泽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江叔自已就是修车的，还是个老司机，车辆有什么问题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而且还带着小悦，肯定会更仔细，怎么可能会失控？想到这些，林泽判断对面肯定是骗子，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死骗子，有病吧？大晚上的找骂是吧？”林泽挂断后，对面又打了过来，林泽接通后没好气的直接开骂。

“林先生，首先您的反诈意识很强，这是好事，但我们真的是警察，不信的话，您可以来xx警局，正好我们也有些问题想当面询问您。”电话对面的语气略显无奈。

“你真的是警察？”林泽狐疑的问道。

“您不信的话可以明天来xx警局，我叫顾宇，警号是xxxxxxx，您来了一问就知道了。”对方再次说出警局，还说了自已的名字和警号。

“不用明天，xx警局是吧？我现在就来。”林泽决定现在就去确定一下真假，毕竟这事关江叔和小悦。

“好的，那我等您。”林泽挂断电话，穿上衣服，跑下楼，打了辆车直奔xx警局。

“您好，我叫林泽，有一位顾宇警官打电话给我。”到了警局，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男人，林泽走过去开门见山。

“我就是顾宇，这么晚让您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去问询室说吧，这边走。”柜台后的男人站起来，引着林泽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摆设很简单，一张长桌，几把椅子，不是林泽在电视里看到那种审讯室。

“来，喝水。”进到房间后，顾警官指了个椅子，示意林泽坐在那里，然后给林泽倒了一杯水。

“谢谢，江叔他们真的出车祸了吗？人怎么样？”林泽接过纸杯，焦急的问道。林泽在电话里听对面报了警号后就有些信了，来到警局，真的有个叫顾宇的警官，心就已经跌到了谷底。

“很遗憾的通知您，他们已经去世了，两车撞击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顾宇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怜悯的看着林泽。

“怎么会？怎么会？”林泽仿佛一下被抽走了生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林先生，请节哀，我这边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您配合下，您要是现在不方便，过几天也可以。”顾警官看林泽的样子于心不忍的说道。

“您问吧，我没事。”林泽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随后林泽回答了顾警官的问题，都是一些正常的询问，比如江叔两人为什么突然要回老家，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江叔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

“好了，感谢您的配合，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您，请节哀。”顾警官合上笔记本，对林泽表示感谢。

“应该的，江叔他们的尸体还在s市吗？需要我过去吗？”林泽勉强的挤出个笑容，跟顾警官握了握手。

“尸体还在s市，那边是他们的老家，应该是他们的亲戚处理，您想去的话当然是可以的。”顾警官带着林泽离开，把他送到了警局外。

“谢谢你了，再见。”林泽站在警局门外对着顾警官挥挥手，转身离开。

“唉。”顾警官看着林泽的背影叹口气。林泽的背影，显得那般孤寂与沉重。脚步拖沓，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悲伤与疲惫。身躯微微佝偻，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压弯了脊梁，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时而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只能在空气中徒劳地挥舞。离开警局，林泽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觉得脸上一凉，抬头看去，有雨滴落下。林泽有些茫然的观察四周，他发现自已正站在修车铺门口。打开卷帘门，林泽走进去又拉下卷帘门，他在店里四处走动，脑海中是这几年与江叔和小悦相处的画面。

“呜呜呜呜。”林泽坐在地上放声哭泣，哭声伴着雨声在屋子里回荡。此后很多天，林泽活的浑浑噩噩，他没有开店，每天醒来就去喝酒，一直喝到失去意识为止。每天醒来林泽都是在自已的出租屋里。这很奇怪，但林泽根本无心关注这些，有几次他模模糊糊中发现有个女人背着他，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好像是柳如烟，但林泽都没当回事，他沉浸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喂？”林泽被电话吵醒，他接通电话，声音沙哑异常。

“林泽先生吗？这里是方正律师事务所，我叫蒋涵，是江国伟先生的代理律师，江先生生前留下遗嘱，指定您为遗产继承人，你现在是否方便来我们律所一趟？”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遗嘱？江叔的？”林泽揉着头坐起来，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是的，江先生生前留下了遗嘱，继承人是您。”对面肯定的回答。

“继承人是我？不是江熙悦？”林泽彻底清醒了，但脑袋很疼。

“您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江熙悦女士是第二顺位。”对面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随后回答道。

“你们律所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林泽从床上站起，开始穿衣服。对面报了地址后林泽就挂断了电话，洗漱一下后就出门了。

“去xx警局。”林泽站在一栋大楼下，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打了一辆车，说了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