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财经频道接连报道了好几天秦映月回国的消息。父子二人无论出行至哪处,都会有镜头怼上脸。不难看出,这归乡和思念亲眷的感情,让这位耄耋老人难以克制。他那双有些许浑浊的眼睛在面对秦乐山,会时时流露出浓郁的温情。
电视机前的米西亚也跟着动容。唯独游小池,她对着秦映月那张脸看了半天,恍然叫道:“原来那老人是秦映月!”
“什么?”米西亚不明所以,但目光落在她手心里的小树雕上,再回头看一眼电视,也瞬间反应过来,“我天!我有些搞不明白了,什么情况?”
“可能是一个被困在时空隧道里的人。”
“我突然想起那几个‘秦乐山’,似乎也没有处理的消息流出来,这就奇怪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走近科学来拍,恐怕也得当玄学来处理,这事居然没有炸。”
“这事不炸也在情理之中,秦乐山毕竟也不是一般人物。那几个也不过是与他相像,又居心叵测的人,我想秦乐山为了自身的安稳,自然会为他们寻一个好去处。”
“好去处?我觉得最好的去处自然还是回到各自的世界,如若不然,那群蠹虫总是会再寻机会的,毕竟撑死胆大的,替了秦乐山确实是有无尽的好处,只不过有些孤独而已。”
游小池起身,走去衣柜查看那两个满当当的包裹。拉链拉开确定金条和余数不多的现金还在不在,压缩食品和医疗用品以及简易滤水器存放的位置妥不妥帖,这样的举动她每天都得进行两次。米西亚一开始还戏称她是拉链质检员,现在只是很心疼她的这种焦虑感。
都还在。
游小池轻轻合上背包,说道:“一个秦乐山或许是孤独的,但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未知。倘若最初他的身边没有方也,也就不会有被人替了这回事。”
“倘若我们没有出现帮助他,他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这么看来,回到他的王国,竟然是你比他本人还好使。”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游小池竟然想都没想,拉开衣柜拽出那俩包裹,抛给米西亚一个,自已麻溜地也背起来,掏出小刻刀便贴墙半蹲下去。
米西亚的警觉性也不低,他抄起立在柜子旁的兽骨,在手上转了一圈就直指苍穹。
“砰!”清脆的破碎声。二人循声看去,原是那根指苍穹的兽骨,撞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正中击个粉碎。
“呦呵,我可不是冲它......”
“嘘!”
游小池轻声喝止,下一秒一只看上去该是价值不菲的男鞋已经迈进来,虽然被擦的干净,但因保养不得法,已经没什么光泽感,显得很旧。
紧着是一条满是褶皱的裤腿,上面似有斑斑血迹,只是融在深灰色的布料上,也像是泥点。然后在那人的上半身出来之前,米西亚的兽骨已经抡了上去。
扑空了!
米西亚紧急回手,却感到一阵很强的对冲力撞在兽骨上,一小片白沫飞溅,一侧也出现一条明显的裂纹。米西亚的手臂被带动着猛地抖了一下,兽骨险些脱手。
他伸出一只手护着游小池,俩人又贴着墙面往后退了两步。
一只锈迹斑斑还带着血点的长斧头伸进门来,立在那只皮鞋边,紧接着晃进一个人来。
游小池一眼瞧见了斧头上的血迹,她惊道:“米西亚。”
“我没事,那不是我的血。”米西亚柔声安慰,再一扭头看到进门那人的脸,“秦乐山,你老小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忽又警惕地问道:“不对,喂,你哪个秦乐山?”
“还能是哪个,是那个被你们逼急了走投无路的秦乐山!”斧头男的双眼猩红,情绪异常激动,他举起长柄斧就用力劈过来。
“你是有大病吧,有话就不能好好说......”米西亚边叫,边拉着游小池躲。
“我要钱,还要你们的命!”斧头男恶狠狠叫嚷着,突然扭转方向,直奔游小池而去。
米西亚想都没想,一把拉过游小池,将她挡在身后。
“我要杀光这世界上所有的方也!你是第二个!”斧头男咆哮,面色凶狠,额角的青筋也一条条暴起。
米西亚双手举着兽骨抵挡这暴怒一击,脚步微微有些踉跄。他的膝盖不可抑制的屈下,手腕因为猝不及防被迫进入防御姿态,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反抓着兽骨,不仅仅是施不上力,且疼痛难忍。
“快跑!”米西亚咬着牙关,回身对游小池挤出这俩字。
游小池想都没想,顺势往后一拉米西亚的背包,几乎将本已失去站立之力的他给甩了出去。斧头男跟着往前扑了两步,还没稳定身形,裆部便挨了一记重踢。
“啊!”他应声倒地,斧头掉落的时候刚好又砸中他的脚背,一时更是不知顾哪头才好,“你这个死娘们!”他狰得脸部充血,呼吸急促,几乎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
游小池收回脚,凌厉地看着他。
米西亚目瞪口呆,很快俯下身去,拽着衣袖给她擦了两下鞋面,仿佛在擦除什么脏东西。
“米西亚,对不起,我们好像又得去逃命了。”游小池的眼神里满是歉疚。
米西亚这才恍然,原来游小池最初决定不离开,竟是为了自已。
“嗐,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多刺激啊。”
“走!”
俩人朝院门口奔去。
开门,关门。米西亚忽觉背上一沉,他仓皇回头,却发现面目狰狞的“秦乐山”紧紧扑在自已的背包上,像只甩不掉的臭虫。
“别想跑,反正老子什么都没有了,不,我手上有人命,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
可下一秒,他的狂笑便戛然而止。
米西亚只觉得背上一轻的同时,脸上一阵滚烫,他伸手一摸,殷红一片。
“秦乐山”的脑袋擎在一只巨型八爪鱼的吸盘间,随着浓黑色的海浪翻滚,他惊恐地叫着救命,但他被触手勒住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微弱,米西亚只觉得自已好像在看一幕无声电影。
是的,画面诡异到像一部恐怖片,活生生的。
游小池已经将手里的登山绳抛了出去,但她瞬间瞪圆了眼睛,绳的这头也慢慢从她手里滑脱。
“秦乐山”是没办法抓住绳子的,他的两只手,还紧紧抓在米西亚的背包上面。
“秦乐山”的脑袋像只西瓜被捏爆了,爆出的白色红色洇在浓黑的海面上,很快便溶入其中。
游小池忍不住俯身干呕,米西亚急向她探去一步,就感觉脚底有些摇晃,他忙止住不动。低头看去,才发现俩人站在海中央的一艘沉船的残片上,三米见方,正随着海面的呼吸也跟着摇摆起伏。
一片死寂的海,不,死寂只是没有行船,没有飞鸟。而海水下面还有活着的怪物,正在搅动着本就不平静的海面,这是一片可怖至极的海!
“这,这是世界末日吧?”米西亚吞咽了口口水,和游小池的目光对接到一起。
俩人内心里,说不出的绝望。
天空是黑而沉重的,遥遥看去,却看不到与天相接的陆地在哪里,处处一片混沌。没有太阳,没有黑云遮蔽不全而露出的一角的天空,甚至没有一片健康的海域应该发出的腥咸的气味。
俩人感觉就像被包进一个腐败的臭鸡蛋壳里,无尽的黑,无尽的臭,无尽的粘。
是的,扑上脚面的海水是粘的,如一团团淤垢,染得俩人脚下的残木也黢黑,让人一时觉察不到自已是否还站在这朽木之上。
突然面前的混沌急速向后退去,耳畔的厚重的风也沉闷地抽打过来,俩人才意识到他们正在快速移动。猛地低头看去,游小池脚下一块木板松动,一只乌紫色的触角正悠悠触探出来,好像一条正在细嗅四下的巨蟒。
米西亚忙将她拉到身边来,在俩人相拥的一瞬间,小池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碎成了粉末,一只巨型触手破海而出,高高扬在半空,那些个面盆大的黑色吸盘犹如一双双巨眼,正贪婪的垂涎着他们。
更多的触手带着粘液涌上来,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倘若新临的世界,确如米西亚所说,是个已进末日的世界,那死亡必然是迟早的事情,但游小池还不想就此认命,她把手探进背包侧兜,飞快地扯出里面的手电筒,麻利的推到最亮光源上。
瞬间,这漆黑的世界多了一束游走的光,不少从海面探出头的海怪,被这光明打到,哀鸣着又沉回到海里。
“游小池!”米西亚突然叫起来,“你听我说,我不想在死之前,还留着这个秘密,我爱你,我彻彻底底的爱上你了!”
他话音未落,一条腿被探过来的触手紧紧缠绕住,整个人以一个倒吊的姿势升到半空。游小池紧紧抓住米西亚的手,她的双脚也几乎离开了那块残破不堪的甲板。
“松手!”米西亚大叫,他的大腿被缠得生疼,骨头几近扭断的感觉,他的疼痛混在那声大叫里,显得很是凄厉。
游小池坚决不松,“米西亚,省点力气。”
“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当傻逼啊......老怪物,别他妈抖了,再抖小爷要走光了。”
“米西亚!你抓住我的背包,不准松手,否则我让你当我的人体模特,裸模!”游小池叫道。
“你赢了。”米西亚丧气,表示认输。他顺从地和小池的两只手依次进行位置的移动,俩人松脱一只手时,游小池迅速揪上他的衣领。
米西亚没料到这个女人的力气如此之大,她甚至好像在和那条象腿粗的触手拔河,而米西亚就是中间这段可怜巴巴的绳子。米西亚眼睁睁看着游小池憋足劲儿的脸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眼中的自已,茫然、震惊又充满崇拜。
“抓紧了,你要敢松手,我废了你!”游小池警告道。
米西亚感觉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撂狠话倒是别有一番情致,他很想笑,但腿上的疼一阵紧过一阵,他可不敢就这么懈了劲儿,这女人都这么拼了,但他更是个爷们!
与背包相连的手电筒,在弹力绳的拉扯下,来回晃动,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光线一霎在这漆黑的世界中下起了凌乱的光雨。在这光雨中,游小池举着小刀的的影子忽长忽短,正吃力地向着那条触手靠去。
“噗嗤!”游小池发狠般把刀刺进那条有些腐败的触手里,没有想象中的对冲过来的韧劲,倒是非常绵软,不新鲜的感觉。
触手没有任何回应。
一刀,两刀,三刀......
游小池紧咬着牙,忘乎所以的插刀,拔刀,也不知道自已重复了多少次,直到米西亚重重坠落,将她也带着趔趄着向后摔去。木板失去了平衡,眼看着俩人便要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