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送客至院门口时,四人相拥告别。
米西亚拍了拍白米的肩头,“那什么,回去多满世界走动走动,别老逮着鼠尾巴草还是狗尾巴草的做借鉴。再不行,我们还有飞禽走兽呢。你看那隼是不是,一展开翅膀那么老长,你要做成那样的裙摆,多霸气。”
游小池跟精算师面面相觑,俩人都不擅长告别,“这个那个”了半天,最后仅是提嘴笑了笑。
“我挺舍不得你的,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跟朋友告别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是游小池的心里话,但她没有讲出来,最后只是猛地被精算师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如果你们最终没有分开,注意一个叫于千雅的女人。”游小池在她耳边轻声说。
精算师讶异地看了游小池一眼,最后竟会心的笑起来。
白米被米西亚的告别词搞的一头懵,米西亚嘴上连珠炮似的,看似叮嘱,实则一句正经话没有,但他还是微笑着认真倾听,频频点头。
就在白米以为他言尽于此,米西亚却张开一个大大的怀抱。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道:“把兄弟记心里,恭喜发财。”
“也就最后一句算是正经话。”白米一捶他的肩膀,笑着与他相拥在一起。再分开时,俩人竟然都泪眼婆娑。
“大老爷们,哭个屁啊。”米西亚捶他,自已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先那两条鼻涕擤了再来说我。”白米哭唧唧回他。
游小池和精算师愈加面面相觑。
“走了。”精算师小池回头笑笑,将那只布满闪电纹的手搭到门把上。
白米赶紧抓住她。
此时俩人就像坐上了归家的摩托车,精算师是司机,白米是与之相依偎的旅伴。
白米也朝他们挥挥手。
游小池点点头,心里却猛地一阵失落。倘若说,她和米西亚真的是送别聚餐离去的朋友,该多好,那样他们至少都是在一个世界,偶尔通电话,想念时再见面,可是现在呢?
大门打开,又合上,精算师和白米彻底离开了。
天空灰白,一大团浓黑的云由天空的东南角铺展过来,闪电在云层中忽现,不一会儿又滚来了雷声。
“轰隆!”
米西亚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紧着眉心一紧,仓皇拽着游小池离开院落。
才进屋,他便将一个厚重的屏风挪移过去,挡住了空落落的大门口。以往这个大门是这样光秃秃敞着的,晚秋的风随意吹进来,枯黄的叶也随意飘进来,淡去炙热的阳光更是被邀请随便闲逛房间的每个角落,自是不必说那些在同命运叫嚣的短命的鸣虫。
如今这扇厚重的屏风,挡住了呼啸起来的北风,更像是遮住了他们俩人同外界的连通。
躲在角落的蟋蟀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房子里一遍遍回荡。
“怎么了?”游小池才问完,就被急急揽进一个怀抱里。
“米西亚......”
她轻轻推他,他紧紧抱着不松手。
“我知道,我知道,让我抱一会儿,我有点......怕......”
游小池听闻,慢慢垂下手,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
狂风乍起,骤雨倾盆,这扇“门”之外的世界正在经受不堪的凌乱,而这个房子好像是在这个世界中的孤岛,米西亚和游小池在此相拥而立,也并不孤独。
许久,游小池感觉米西亚的呼吸都变得平稳,才轻声叫他。
“米西亚。”
“唔。”
“我脚麻了。”
......
剩下的事情,都好似发生在游小池的朦胧中。
她呢喃,“米西亚,我好像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不怕,我在呢。”
“米西亚,你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嘛,怎么白米走的时候你那么伤心,我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因为我也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米西亚......”
“嗯,在呢。”
“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不会的。”
她明明没喝酒,怎么会这么醉,眼皮又重得厉害,却又想着使劲睁开眼看看,他有没有食言,还在不在?
一张脸在晃动,她伸出手捉住那张脸,捧到眼前,使劲用已黏住的双眼看清楚,“米西亚!”意识告诉她,安心好了,这是米西亚。卷曲的头发,脑后的小发髻,眼角的泪痣,英气又魅惑的一双桃花眼,安心好了,他在的,他在的......
“米西亚,吻我......”
这是米西亚接到的最后一个指令,发出指令的女人——游小池,已然入睡,她高烧了。
这个刚强的女人,极度克制住了内心的情感,这份离别感伤却也无可抑制地渗入到她的血液中,表征出来。
“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的指示。”米西亚苦笑。
他将一片退热贴贴到她的额头上,末了还是没忍住冲动,隔着贴布留下深情一吻。
“以后这种话,请清醒的时候再对我说,好让我看看你心动的模样。”他喃喃。
游小池做了个美梦,确切的说是一个春梦。
梦中的她和米西亚热吻在一起,她迫不及待地除去他那件偏襟麻衣,露出曾令她为之惊叹的胴体,米西亚的粗气喷薄在她的肩头,俩人红着脸深情对望一阵儿,便痴缠在一起,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猛地红着脸醒过来,脸颊微烫,呼吸也一阵儿急过一阵儿。
再一回身,发现米西亚就在她的床侧,不禁心跳又快了几分。
“他,他怎么在这儿?”
照顾她一夜的米西亚严守君子之道,衣衫整齐地躺在床榻旁的行军床上,正酣然熟睡。
游小池全然不知昨晚梦中呓语,敛发间摸到额头,撕下一片已经常温的退热贴,才知道昨晚自已急病一场。
米西亚扑通翻下床,冰冷的地面激得他浑身一哆嗦,噌的一下从地面上站起来。这冷不丁地又将心怀鬼胎的游小池吓了个激灵。
“醒了,睡得还好吗?”他挠挠头,似乎还没睡够,睡眼惺忪。
“你回房睡吧。”
米西亚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结实的小腹从蹿上去的衣服下显露出来,粉白的肉色,线条分明,还有几条蓝绿色的血管。
游小池扭头回避,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扭回头,红着脸光明正大的看他。
米西亚垂下手臂就往她这边靠过来。
他身上的原本清冽的松木香在体温的烘炙下,丝丝缕缕的弥漫开来。独属于他的气息扑进游小池的记忆里,她觉得她这辈子都难忘记他了。
米西亚半弯下腰盯着她的面庞瞧了瞧,“嗯?怎么脸这么红?不是还没退烧吧?”
他狐疑着搭上她的脑门,“嗯,不热呀。莫不是低烧?咱屋里也没个体温计,你看这事闹得,什么都置办齐整,偏偏体温计没买。你再躺一会儿,我出去买一个。”
一只纤细冰凉的手拉住他。
“我以前生病,我妈都是用她的下巴给我测体温。”她声音很小。
“啊?”
“没什么.....”游小池想赖,她坐回床上去,手摆弄着床单。
“那我,那我也试试?”米西亚憋笑凑上来。
“不用,不用,我,我就这么一说,其实我都好了。”游小池的脸也开始躲。
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他,瞟向窗外,闷声催道:“我,我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米西亚觉得她煞是可爱,却也不能再逗她。
“皮蛋瘦肉粥。”
“等着。”
他哼着小曲,扭头就下了楼。
窗外放晴了,单瞧过去,院落在秋末里的肃杀感之浓,不,应该入冬了吧。
游小池看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瘪成一团的黑色旅行包,破旧脏污。颇有洁癖的米西亚起初是拒绝将它提手里的,但抛开外皮论及内里的价值,又不得不让人学会能屈能伸。
游小池换了八斤的金条,是的,这是个匪夷所思的数量单位。以前金价还徘徊在二三百时,即便是论克买,游小池也觉得肉疼。
可现在,她论斤将它们买回来,还是在金价飞涨两三倍之多的情况下,为的就是在意想不到的世界,给自已整点硬通货,除非那个世界铺路盖房都是用金子。
另外,她还给米西亚淘了两个有年头的玉石把件,据说是某个王爷生前的随身物,无时无刻不在手里盘,盘得溜光水滑,甚是清透。当然价格也是很惊人,两个小鸡卵大的玩意儿,加起来也有上百万,未来上涨空间也是无可限量。
当她把这俩小玩意儿做成发钗,钻进米西亚那巴掌大的小发髻里时,米西亚欣喜若狂,但听她云淡风轻说出价格后,又惊得一蹦三尺高,“谁家好人,把一百万插头上?”
游小池深刻秉持穷家富路的思想。前脚刚走的精算师和白米,也是每人揣足了她给的票子。
精打细算地花,还剩下四百来万。她留下零头,其他全给捐了。捐给希望小学,捐给那些和曾经的她一样吃不上饭的穷孩子。
俩人一个小刀剔剔木头桩子,一个毛笔描描画画,日子好似也这般静谧下来,虽然米西亚内心的担忧时时都在,但他愿意怀揣着这种担忧,就和游小池在此地生活。
直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