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成为不良女之前也叫游小池。真是羡慕你,有人这么护着你。如果我当初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会不会也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她说得有气无力,慢慢起身走到秦乐山跟前,“我知道我没脸跟你要什么东西......”

“今天这身,你可以穿走,随意处置。”秦乐山率先开口说。

方也面上一怔,自已心里那点心思像被扒光了扔在白日下,无处躲藏。但她还得为她摇尾乞怜的自尊心找补一句,“你果然没有爱过我,我们之间原本就是最单纯的钱色交易,是我起了不该有的贪心。”

秦乐山瞥她一眼,又抬起下巴扫向那个靠在门口垂手而立的傀儡,那人此时的身姿已经完全垮下来,原本合身的定制西服,此时也大喇喇挂在他身上。他脸上的神情才叫有趣,秦乐山饶有意味地用目光将这俩人连线起来,“傀儡”的惶恐愈加明显,就像是个与皇帝妃子苟且的假太监,此时在正主面前正心有戚戚的听候发落。

“你好像是问错人了。”秦乐山转头,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

方也愤怒地抢白道:“她跟我长着一样的脸,我就不信你看着她会不恶心!会无时无刻不想到我!”

她敛起一席裙摆,将那些不菲的钻石紧紧兜进最里面,头也不回地冲进暮色中。门口的“傀儡”胆怯地叫了两声“方也”,见她不理,只得赖上去。

“行,好戏也看完了,我们送佛也送到最西头了,咱也别恩情日后再报,今天就干干脆脆地结清楚。明天你家老爷子就要来了,想必你也有很多事要忙,这样的琐事自然是少一件算一件。”米西亚说,他挺宽宏大量的一个人,此时竟显露出一丝不耐烦来。

“五百万。”游小池补充说。

白米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地。

“可以。”

秦乐山也很爽快,但他紧着的一句“但是......”让米西亚又蹙起了眉,“哪来那么多但是。”

“米西亚!”游小池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静。

秦乐山看了看俩人十指交缠的手,莫名心里一揪,他镇定了一下,说道:“游小姐以方也的身份陪我发一份取消婚约的声明,我会再奉上另外五百万。”

“成交!”

一份声明在秦老爷子回国之前铺天盖地的发表出来,游小池在帮秦乐山彻底将方也从自已的世界清除出去后,也如约收到了一千万。

关于方也胡作非为造下的烂账,后续也由痊愈的“精算师小池”给码清楚了。

再说游小池这边,先是在城郊租下了一套房产,她租金给的很高,但有个特殊的要求,就是房东需将除大门外的所有房门尽数拆走。房东虽是不解,但给钱就办事,他也无需多嘴。

取而代之的是一展展屏风,房间被隔断得像个迷宫,弯弯绕绕,但米西亚乐于在这儿跟她生活,甚至是共度余生。

精算师和白毛来参观的时候,着实是吃了些苦头的。出租车七拐八绕,司机都开得不耐烦了。

“这地方偏僻的有点邪门。”这是白米下车后的第一句话,“也难为他们竟然都能找到这儿来。”

独门独户的小别墅,依山傍水,论风景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但售楼时承诺过的宽阔平坦直通市区的道路,因市政出于山区自然风貌的保护,修了个半零不落。一百来栋的小区,也就住了十几家,妥妥的鬼楼区。

在此处居住,说是修仙都不为过。

就当白米后悔没多给他们带点补给品时,米西亚展示了厨房里那个能装下两头猪的大冰柜,满登登的。

“这边保鲜,那边冷冻。山脚下的村落逢二逢七会摆个山货集,我和小池定期会采购一定量的食材。现吃现买都成,但冰箱满满的,才会让她有安全感。”

其实米西亚当时也疑惑来着,一千万揣手心里,市里不消说三环四环,就是一环二环,想挤也能大大方方得挤进去,但他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游小池的选择。

“今天我们掌厨吧?”米西亚邀请。

“来啊,没在怕的。”白米欣然接受。

为了避免在无意间被抛弃,两位游小池被安排在露台的躺椅上。除了吃吃喝喝,什么也不许做。

游小池下楼取酒的时候听见俩人的聊天,米西亚问白米,“决定了么?”

白米点点头。

他把处理好的鱼放到案板上,然后又去剥葱,水龙头响起哗哗声时,他才应了一声,“嗯。”

米西亚拿着刀,给案板上的鱼身侧划了两道。而后接过白米洗好的大葱,拆了葱叶,切成整齐的细葱丝,均匀铺撒在装进盘子的海鲈鱼上。

俩人配合默契,流程也相当熟练,游小池盯着他俩的背影,感慨这是多好的一对生活伙伴。她突然又想到米西亚的那句“决定了么”和白米的点头,猜测他决定的是什么事情。

白米把不锈钢盆擦的光可照人,他举起来的那瞬,照见了靠在门口屏风的游小池。他嘴角一提,侧脸问道:“你呢?”

米西亚刚把鱼盘放进蒸锅里,拿起锅盖的那一瞬他顿了下,“我?”他好像真在认真思考。

末了,他把锅盖扣上,拧开燃气灶,拧上定时器,很爽快地跟白米讲起来。“不知道你学生时代有没有过这样一个女同学,她扎着马尾,总是不穿校服,又每天都会穿和校服差不多的白色短袖。”

白米笑问:“记得,但是很模糊,怎么?你记这么清楚莫不是喜欢人家?”

“想跟你老小子交交心,你扯什么三六九呢。嗳,等一下,”米西亚眨眨眼,打算将他一军,“莫不是你喜欢人家?”

白米双手抱拳,仓皇告饶。

“于千雅!”俩人突然异口同声,四只手枪状的手指两两互指,好像找到了对方的软肋。

“哟,还惦记着人家呢。”米西亚调侃。

“你也没忘啊。”白米笑道,又举起钢盆来瞟了游小池一眼,小声呢喃,“某人听见可别生气啊。”

“嘟囔啥呢,你怎么老打断我啊。”

“那你继续说。”

“说到哪来着?哦,我注意到她,纯属是当时有人抱怨,咱学校校服料子这么厚,每天还非穿不可,不穿还扣分,上完早操恨不得脱光了,当时已经有男生把衣服撩到脖子那儿就快光膀子了,其实我也热得扯领子,但为了班级仪容分数,还是制止了那帮男生,嗐,谁让咱是老师的泥腿子呢。就在这时,我附近有个女生就接茬,说你们不会像谁谁谁那样啊,我们的目光就全顺着她嘴巴努去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女生,胖胖的,应该是比我们都怕热的那种。”米西亚说着说着抬头看了看厨房里的定时器,“嗯,我当时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我寻思,我们向她学习什么?”

白米完全猜不透米西亚给他讲这个陈芝麻烂谷子是有何用意,但他还是认真听下去了,“然后呢?”

“然后我们才发现她穿的不是折磨人的校服,而是同样都是翻领,但料子轻薄很多的短袖衫,后来大家纷纷效仿,最后仪容仪表检查的小组们,竟然也没有给看出来。”

“我还是不太懂......”

米西亚一只手拍在白米的肩膀上打断他,“可能故事跟道理的关联性不是很强,但我就是想说,如果在一个原本的规则里待得不喜欢,就打破规则,去做让你喜欢,让你舒服的事情。”

“可是,我还是觉得世界应该维持它原本的样貌,有些原则是不可以被打破的,再想再渴望也是不能,这样才是正确的。”

“嗐,我也不是非要说服你,本来一个人一个想法,维护原则本身也会失去很多,如果你觉得可以承受,那就当我没说。”米西亚耸耸肩,接过削好皮的土豆,手下麻利地给切成了滚刀块。

“你呢,你是会继续穿着校服还是换一件?”

“我啊......”米西亚笑笑,正要回答,忽听得厨房外传来声音。

是精算师小池寻下来,她朗声笑问:“你拿酒拿半天啊,我都睡一小觉了。”

米西亚猛地回身,发现游小池不知几时站在身后,半边身子掩在屏风后面,一手啤酒一手气泡水。

“你这是扒门口等吃呢?这么迫不及待?饿啦?得,我给你找点先垫吧垫吧。”米西亚哄小孩似的,果真切了一块卤牛肉,走过来递给她。

游小池没有接,“我不饿。”

“那我喂你?张嘴。”米西亚挑眉笑问。

游小池摇头。

“那你不垫吧点,就空腹喝酒?”米西亚紧着又啧了一声,“我忘了,你滴酒不沾,这我倒是放心了。”

自知最后一句说得会让人产生误会,他又不自在地清嗓子道:“那什么,你俩......”

他指了指站在不远处,一脸姨妈笑的精算师小池,“你俩乖乖上露台等着,我们哥俩儿马上就好。”

他把肉塞进了自已嘴里。

“叮!”计时器响起,米西亚得救似的转身去抄起锅盖,却猛地被烫了一下手指,他紧急捏上白米的耳垂,下一秒就被嫌弃地推开。

精算师上来接过游小池的啤酒,扯一下她的手臂道:“走吧,瞧他窘迫的样子,你若再看下去,保不齐他就把热水浇脚面上了,你忍心啊?”

俩人上了露台,精算师习惯性做了个关门的动作,引得游小池惊呼:“别碰门把手!”但门框处空空如也。

“哦,”她长出一口气,“门都拆掉了,我给忘了。”

“你还好吧?怎么精神这么紧张?”精算师问道,忽而又笑起来,“按说今天这顿是我和他来跟你们告别的,但感觉你的伤感不来自我们俩,却是那个人。”

游小池也笑笑,“我和他没什么的,不过是......”

“不过是未知旅途中的伙伴,同归却终是殊途。”精算师打断她,却也感慨起来,“我甚至都不敢用伴侣这个词,我想你应该也是吧。”

游小池诚实的点点头。

“我不觉得你留在这里跟他生活一段时间是个好主意,感情越来越深,最后发现血肉都长到了一起,拆解就会是件异常痛苦的事情。”

游小池还是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秦氏期间,我因为要帮忙整理统计,难免忽略了他,但是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醋意我都看到了,后来他故意讲,要不然就留在秦乐山身边,我只觉得他幼稚的好笑。我那些天只能口罩示人,他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还要我把口罩永久焊脸上。”

“你也喜欢他。”游小池看着她,肯定的说。

“呵,”精算师启开啤酒,对罐喝了一口,垂头无比凄凉地说道:“那又怎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可能的感情,就不要有生根发芽的机会。”

“所以,白米说的决定,就是你们各自回到自已原来的世界,是这样吗?”

“是,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各自回到原本的世界,就是最好的结局。”

厨房里,白米不死心地追问米西亚,“回答我啊!”

“什么?”

“刚才那个问题啊,是穿校服还是换一件?”

“我以为这事都翻篇了,你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痛快点!”

“我这人既怕热又不耐寒,如果可以,我只乐意生活在温度维持在25℃左右的季节里,但掐头去尾刨中间,”米西亚正忙着用勺给一根短胖小冬瓜去籽,“在我所在的北纬36°左右的位置上,春末夏初中秋,也就这几段时间能符合,实在是有限的很,所以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又热又湿哒哒的,黏腻的汗液附着在粗制的纤维里,厚重,潮湿,擦过皮肤的地方又特别粗糙,像穿了件蛇皮袋子......”

白米打断他,笑起来,“其实你不用铺垫这么多,我已经猜到你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