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是何人?带来给本殿瞧瞧,只听大人空口无凭的说,岂不是给本殿扣了一顶通敌卖国的帽子?污蔑皇亲国戚,大人掌管北衙,应该比本殿要更清楚是什么罪名?”朝泠不紧不慢的喝茶,眸中还带着三分笑意。

“线人是北衙密探,本身就有探听消息之责,但是身份特殊,恕卑职无法答应殿下的要求。”孙擎说着抬头看了朝泠一眼,却正好对上那双幽黑的眸,三分笑意冰冷入骨,看的他心中一滞。

这个公主,似乎并不像是传言所说那般……难不成那十几年的荒唐竟全是假的?

“本殿并不是为难大人,而是一心为大人考虑啊,怕大人一朝踏错,便再护不住这身衣裳了…”朝泠轻轻笑起。

“不劳殿下费心了,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殿下只要配合搜查便是。”孙擎眼神凌厉,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

“当然,这为国家安全着想的事情,本殿肯定不会阻挠的。”朝泠煞有其事的点头,然后就招了人来,

“来人!”

门口突然涌入一众带刀侍卫,本来空旷的大厅一时间变得拥挤,侍卫的加入,使得局面一下紧张起来。

孙擎表情也变了,他拧眉厉声质问朝泠,“殿下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杀朝廷命官不成?!”

“瞧大人说的什么话。”朝泠似笑非笑的抬眸瞅他一眼,复又低下头拿茶盖撩拨滚烫的茶水。

孙擎的手下一个个如临大敌,警惕的看着身边垂首呆立的侍卫。

“本殿这不是配合大人吗?”朝泠笑了一声,随即垂下眼,语气悠悠道,“你们去帮着查,可一定要伺候好了他们,哪只手翻乱了东西,就砍了哪只手吧。”

孙擎骇然下,猛地扭头去看朝泠,但还没等他开口,朝泠就抬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大人肯定不会让本殿为难的,对吧?”

孙擎眼角直抽抽,气的心绞疼,他强压着怒火,和朝泠对视片刻,声音仿佛是从牙缝挤出来的,“去查!”

“是…”手下们答应的憋屈,北衙向来横行霸道,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简直是耻辱!

“大人也别站着了,本殿没来,大人坐的痛快,怎么本殿来了反倒不自在了呢?”朝泠抬抬下巴示意孙擎坐下。

“是卑职疏忽了,还请殿下恕罪。”孙擎声音冷硬,表情也僵硬,他话是这么说着,却坐在椅子上并不起来请罪。

朝泠心中暗笑,垂眸不语。

大厅中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朝泠拨动茶盖的声音,其实这茶一点茶渣都没有,她也不用一直动这盖子,但她就想闹点动静,看孙擎坐立难安,她就觉得高兴。

“大人!”时间过去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报,一人跑到孙擎旁边附耳说话。

朝泠也不打听,自顾自喝茶,悠然自得的很。

“看来是线人误传了,卑职竟扰了殿下清静,是卑职失职,卑职回去定好好责罚,那卑职就先告退了。”孙擎听完耳语,略一沉思便起身行礼。

“大人慢走…哦对了,不知道魏公公可喜欢本殿送的礼物?”朝泠看着茶面漾出一圈一圈波纹,声音中也漾着笑。

“殿下这话问错人了,卑职怎会知晓魏公公的喜好。”孙擎脸色一黑,魏常志让他来朝泠麻烦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一箱子东西,但是随那一箱的还有一幅虎山图,虽然肯定是一起送来的,但是没人看见东西是谁送来的,锅背不到朝泠身上去,她大可以说是送的虎山图。

朝泠听罢轻笑一声,低下头不再理会孙擎,孙擎也只能面色难看的自顾自离开。

“这孙擎可真不是个东西,竟敢来公主府搜东西!”等他走了,白芷才不满的开口。

“替人做事,为自己谋利罢了。”朝泠知道他受制于魏常志,表面是他掌管北衙,实则是魏常志,面上风光,可惜受制于人,傀儡而已。

“殿下可真厉害,三两句话就让他无话可说,他手下那帮人没轻没重的,要是真翻乱了东西,殿下真让人砍了他们的手吗?”

“怎么可能真砍,就是盯着不让他们动手脚而已。”朝泠把早就凉透的茶搁到一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白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朝泠放下的茶杯拿起来递给白伏,“去换一杯。”

“不用了,我去休息一会儿。”朝泠扶着扶手起身。

眼看日落西山,付白泽僵硬的转头看看外面,他撑着地想站起来,但是一天坐下来,他腿早没了知觉,现在直接一个踉跄摔到墙边。

“王子!”仲仓刚进门就见他靠着墙扶着腿。

“天黑了。”付白泽声音更加嘶哑,他眼神空洞的抬头看着仲仓。

“王子,您不该这般重视那人的,她是个冷心的,她不会在意您去留的,您不要再想她了。”仲仓却顾左右言他,没有正面回他。

“你什么意思?”付白泽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他表情阴鸷,浅色眸中蕴着风暴,死死瞪着仲仓,他闪躲的样子让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北城各城门都加强了守卫,咱们进不去的,哪怕是进去了,也是出不来,王子不要再想她了,您休息一下,我们连夜赶路回东营国,等到了…”仲仓扭头不与他对视,话还没说完,腹部便一阵钝痛,他被迫朝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向付白泽。

付白泽踹完那一脚,身上力气失了大半,他撑住身侧的墙壁,眼神阴狠又鸷横,仿佛仲仓是什么仇人一般,他声音哑涩阴郁的像是从黄泉中浸过,压抑着满满的戾气,“带我去见她,否则你就去死。”

“你见不到她,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您需要赶紧回国,而不是在这里为一些小情小爱发疯!王子,属下死不足惜,您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要带您回去,王子,您清醒些吧!”仲仓声音冷硬下来。

“那你就去死吧。”付白泽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毫无感情的说着,他将那把雕了白虎纹的匕首举起来,没有丝毫迟疑,直直朝着仲仓颈侧刺去。

仲仓没有反抗,认命的闭上眼,但是疼痛没有如期而来,他皱着眉睁眼,呆愣的瞅向旁边的仲行。

仲行把人打晕,接住付白泽倒下的身体,他无奈的看向仲仓叹气,“你知道他倔,还以命相逼。”

“十王子沉溺情爱,被那妖女迷惑心智,他真能担当重任吗?”仲仓捂着肚子站起来,目光忧愁的看着只有晕倒才乖巧下来的付白泽身上。

“你只看到他沉迷情爱,但他的狠戾和坚决,不都与国王一脉相承吗?一样的傲慢和毒辣。”仲行从一开始就在门外偷听,付白泽被欺骗后直接性的报复,对仲仓性命的轻视,哪个不让人胆寒,骨子里流淌着毒液,与东营国国王如出一辙。

“等他醒过来,又不知道会怎么样。”仲仓头疼的跟仲行一起将人搬上车。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再有几日,几国使者陆陆续续到达北国,那时候鱼龙混杂,骁安卫他们就没有精力找咱们了,咱们赶紧回东营国。”

朝泠只有在天将亮时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但她睡的并不安稳,血气倒涌,她面颊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心脏也闷的难受,她真是高估自己的抗药性,也低估那刀上的毒了,没想到就那么一点就可以让她这么难受。

她冷汗涔涔的睁开眼,动了动快失了知觉的手指。

【反派被打晕了,已经跟着他们往东营国去了…】系统依旧是生硬的机械音,却平白让人觉得它在不满。

朝泠侧躺在床上,小幅度呼吸着,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系统说话,她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及腰长发披散在后背,顺着她的动作滑到身侧,她头脑有些发胀,只能缓慢的环住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

周遭世界天旋地转,她只能一动不动坐在帐中的黑暗里,安静的如同长在泥土里将死的花。

【为什么不调试机能?】看得出来她非常难受了,系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忍受痛苦。

“…能维持多久。”与系统交流不需要张嘴,她静静在脑海中开口。

【时间不定,累计不会超过一个月。】

“所以还不到时候。”朝泠习惯了忍受痛苦,这些她还不放在眼里,她留着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别的用处。

【那宿主就要这么忍耐下去吗?】

“不需要可怜我,让我疼的人,会比我还要疼。”朝泠微微睁眼,那双眸漆黑的不见任何光亮,好似一具早就化为白骨的尸体,却从没想过爬出坟地。

她不惧怕疼痛,也不胆怯黑暗,但她会拉始作俑者下地狱,让祂承受更痛不欲生的痛苦。

【…】系统无话可说,宿主能量波动一直都非常平稳,没有怨恨没有喜悦,比它更像一台机器,她只是在平静的阐述,并不是在怨恨。

朝泠坐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渐渐找回了五感,阳光打在幔帐上透了些光进来,她却不想动,倒下身子困倦的睡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白芷才悄悄入内,没有带任何人,她端了水盆,轻手轻脚的从柜子里找出简单舒适的衣物,然后才去接近床幔,厚重的床幔挡住了所有视线,她静静立在一边。

“白芷。”床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白芷立马动身,想上前掀开帷帐。

“不用。”朝泠制止了她。

“镇安将军可回来了?”

“还没有。”白芷听不得朝泠这般虚弱的声音,她咬着唇突然红了眼眶。

“下去吧。”朝泠对剧情偏移已经见怪不怪,闻言又闭上了眼。

“是。”白芷慌乱的抹下眼泪,把衣服放到床边,轻手轻脚退出去。

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朝泠起身时看见守在一边的云祁。

“殿下…”云祁拿了些温水过来,单膝跪在床边。

朝泠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她靠在床边,如今的天气,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吹的人脸疼,不过床边支了火盆,倒是也没多难受。

“消息传到了?”朝泠没有看他,视线落在窗外,扒不住屋檐的雪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却又无声无息。

“没有,还需两日时间。”身着一身黑色夜行服的暗卫低着头回话。

朝泠点点头,不再说话,既不传他离开,也没有下一步指令,出神的模样好像忘了他这个人存在一般。

“殿下,属下觉得您不能再拒绝医师诊病了。”云祁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纠结万分,他是从天初亮回来的,也看到她脆弱苍白的模样,让他难受的很。

“我没事。”朝泠并不怪他多嘴。

云祁抿唇,眉心微蹙,偷偷抬眼看了看她,待看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又颤着眼睫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