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殿下在上(18)
系统此时突然播报反派黑化值下降,理由却模糊不清。
事实上,反派黑化值一直降的莫名其妙,不过这不耽误朝泠心情舒畅,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他肯降就是好事。
终于宋知雪也吃饱喝足,朝泠接过白芷递来的巾帕擦手。
“送姑娘回房吧。”
下人低头,请宋知雪起身,行了礼后退出了屋子。
屋内陡然间只剩下他俩,朝泠摸了摸手指,“怎么不走?”
“你的戒指呢?”付白泽答非所问,他早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空空如也。
“不见了。”朝泠随口回道,不以为意。
“你…”付白泽眉头紧蹙,她在敷衍他,她偏爱那枚戒指,明明只是普通的银质戒指,既不珍贵也不出彩,可她平日无事便会去捻那枚戒指,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想出去走走吗。”朝泠打断他。
付白泽还想追问那枚戒指去处,又对朝泠的请求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对了,这是从宫里带回来的羊奶糕,你先尝尝,若你喜欢,便送去你房里。”朝泠招招手。
白伏已经提前用银针试过,此时将食盒放到桌上,把里面的玉碟拿出来。
付白泽盯着碧玉盘子中摆放工整的雪白糕点,又抬眼看看她。
【反派黑化值39】
他抬手拿了一块,在朝泠期待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入口软绵,带着浓浓的奶香,不过分甜,却回味绵长。
“还适口吗?”朝泠打量他的表情。
“嗯。”付白泽点头,目光清浅,对上她探究询问的表情,破天荒唇边带了两分笑意。
“那就好。”朝泠点头,转头对白伏说,“收起来送去公子房里。”
“是。”白伏点头,将食盒盖上,撤到一边去。
朝泠站起身。
付白泽看她起来,也随着离开座位。
朝泠接过白薇手里的氅衣,抬手给付白泽围上,“北国寒冷,要照顾好自己。”
付白泽本来柔和下去的眉眼又拧起,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他低头看着那只牵住自己的素白的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朝泠让人准备了不太显眼的马车,只带了几个侍卫,让白芷留在府里休息,带了白伏出门。
马车走了快要半个时辰,驶出了北城,又走了许久才到目的地。
“殿下,前面就是祁灵山了,路陡树杂,得要走过去了。”车夫在马车外解释。
“知道了。”
车门被打开,白伏伸手去扶朝泠,付白泽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放在白伏接触朝泠胳膊的手上。
朝泠落地后转身,像往常一般朝付白泽伸手,眉眼含笑,“走吧。”
付白泽心中的阴霾骤然散去,他与她相视,这次毫不犹豫伸出了手。
他没有立刻放手,反而是朝泠撤开的太快惹得他不痛快。
“为何来这里?”付白泽跟着她迈上石阶。
“每年十二月,这里的冬樱花会取代桃花,开的正盛,民间常说,祁灵山有神明,坐属五灵山,不管国家气运,却护姻缘喜乐。”朝泠拒绝白伏的搀扶,她步伐稳健,不见一点公主娇气,边说边迈上台阶间连接的平台,又侧过身朝付白泽伸手,“小心些。”
付白泽手比脑子快,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上了朝泠的手,明明是个女子,却屡屡呈保护姿态,就好像他是一件易碎品,要时时维护着,可他却并不因此不满,反而早就乐在其中。
他抬眼看去,四周常春树不比往日繁茂,枝桠惺忪间垂下缕缕阳光,排着队撒在朝泠身上,好似在迎接她的到来,置身于自然间的女子,仿若一只落了凡尘的精灵。
【反派黑化值35】
“不要发呆,前阵子下了雨,小心路滑。”朝泠捏了捏他的手以作提醒。
付白泽下意识收紧了手,看向朝泠的眼睛盛满了难懂的情绪,手下的触感冰凉,她竟如此纤瘦,以至于那只手都没有肉感。
“登上祁灵山的路,有九十九阶台阶,意味着不圆满,也昭示这世间万物,最后都是随风飘散的结局。”朝泠拉着他上了最陡峭的地方,便要松手。
他不喜欢这个说法……
付白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留住她,指尖顿时空落落的,他注意力全在朝泠身上,耳边是她清越平缓的声音,眼前是她近在咫尺的身影,触手可及,他不喜欢她说的话,却喜欢两人此时的相处。
他凝望朝泠,心中无与伦比的放松,远离了北城,远离了人群,远离了所有,此时只有她,只有他们两个…
“你瞧。”朝泠略显舒畅的声音惊醒了付白泽,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大片的樱红冲撞而来,满目绚丽,那一树树繁花重叠交错,占遍了这偌大的空谷,凉风席过带走簇拥在一起的花瓣,寻着风的痕迹跳跃飞舞。
付白泽一时愣在原地。
“很漂亮吧。”朝泠见惯了这些美景却依旧为之赞叹,她勾唇看着付白泽冷峻的表情下压抑不住的惊艳。
付白泽眨眨眼,和她对视一眼,对自己的失神有些不好意思,他抿嘴看向一边。
山谷间有条横亘于两侧樱花树中间的小河,汇通一处湖泊,湖泊中央修建一座凉亭,花树中也有歇脚的地方,有零散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付白泽皱皱眉,也是,既有阶梯又有凉亭,想来该是一处景点。
“这里曾经是德明宗皇帝与他爱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朝泠出声解释道。
“皇后?”付白泽不解,很少,有皇帝将皇后称为爱妻。
朝泠摇摇头,偏头对付白泽笑道,“给你画幅画吧。”
付白泽觉得她话头跳跃的太快,她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惠文皇后不是皇帝真正爱的人。
朝泠坐在一处凉亭中,招手让白伏将准备好的笔纸铺好,随后一边打眼丈量付白泽的动作身形,一边下笔。
付白泽有些坐立难安,朝泠时不时放在他身上的视线,比这铺天盖地的花香还要令人心中难以平静,他耳根通红,只能咬着唇维持面上冷静。
“你不用紧张,丹青画神不画形,你大可以欣赏周边风景。”朝泠察觉到他的慌乱,轻声抚慰他。
付白泽咬牙,却并未因她的话放松下来,反而更怕自己的丑态暴露,想竭力做的好一些,他不想她看到自己任何不好之处。
朝泠因此换了种方法,她减少放在他身上的频率。
她注意力逐渐分散在他与画纸上,轻柔的注视让他既感轻松又有些落寞,他无心关注周围的艳丽,目光所及全是朝泠垂眸执笔的姿态,他不安分的心跳逐渐安静下来,似乎天地间只剩了他二人,有些忘乎所以。
朝泠冷不丁抬头,神色一怔,付白泽的长相不受北国人喜欢,可朝泠不是北国人,在她看来,付白泽五官没有特别精致,但是却有种异样的美感,冷漠时仿佛万物都无法打动他,他那双眼睛寂静的无声无息,却拥有动人的破碎冲击感,让人忍不住沉沦,可他笑时,却又仿佛铺开的白纸,又像只白猫,将最柔软的部分摆在你面前,纯粹又让人心疼。
仿佛霁雪初融,有点点星光散落星空,如琉璃通透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朝泠,压着不自知的情愫。
朝泠看了片刻,视线却并不多做停留,她低下头,笑意疏然,不多问也不多说。
付白泽见她回避,眼睫止不住微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萦绕上心头,他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喜欢他,她犹豫着始终不答,其实已经给了他答案,可她不说,他始终不甘,如今她又在逃避,一边撩拨他,一边又疏远他,他真的不明白…
朝泠心下默然,她无意刷他好感,只是系统计算她才会这样做,只要对任务有益,那便委屈一些他,她并不指望他会喜欢自己,也不需要。
“你到底为什么帮我?”沉寂了半晌的人突然开口。
“因为愧疚,因为想补偿。”朝泠应答如流,是永远不变的说辞。
“…可你不是她。”付白泽眼神晦暗不清。
朝泠笔下一顿,白伏他们离得远,她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听到,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只要能补偿你,是谁都无所谓。”
“可我…什么都没有,你帮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付白泽心情有些灰暗,虽然早就认清了事实,可事实每次都这么让人难以忍受。
“这世间百花齐放,不分任何高低贵贱。你认定我不是她,可她是开的肆意的牡丹,纵使有着滔天宠爱,却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住,而我,不过孑然一身,直到死去,也会用着她的身份,这一切也并不属于我,所以,身份如何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重要。”朝泠声音悠悠的,带着几分闲适,没有可怜也没有悲哀,平和的像是在说此处花开正艳。
付白泽瞳孔一颤,心中微动,她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花海,红艳华美绚丽夺目,却比不过眼前人遗世独立,气质淡然,她的话仿佛在他心上不停敲打,坚持不懈地想要留下痕迹,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不知她从何而来,她却口口声声说要补偿,不顾他的冷脸冷言,强势的为他着想,她孑然一身,他又何尝不是,无论是在宋府还是公主府,他始终没有归宿,只有这个人从始至终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是为了他…
“可如果知道会是一场空呢?”
“任何事情,都要试过才能知道。”她也是第一次攻略人,也是试过才知道到底什么感觉。
付白泽目光晦涩,却不自觉勾起唇角,他就是想听她这样说,不管是蒙骗也好,真心也罢,他要一个相信她的理由,一个哪怕两败俱伤,也可以用力抓紧的理由。
【反派黑化值30】
“那她的死,是因为我吗?”付白泽语气中浸染内疚落寞,可朝泠却知道像付白泽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因为手刃仇人而有一丝一毫愧疚的。
“没有你,她也活不长。”她体内的毒早就入了骨髓,即便他不推她入水,她也活不过三个月,虽然她也不该被随意剥夺生命,但对朝泠来说,都只是数据而已,悲悯都显得那般不必要。
“那你会怪我吗?”付白泽目光中带着丝丝落寞和不安。
“你只是你,做的事情只要取悦自己,永远不用说后悔。”朝泠点下最后一笔,停住了手,没有任何欣赏,也没有任何想要修改的意思,她将毛笔搁在一边。
“况且,我本是为你而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无论你做什么,对我来说,都不会改变这个初衷。”朝泠诚实的可怕。
付白泽心口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中夹杂着扭曲的舒适感,嫣红的唇瓣情不自禁的扯出极为艳丽的笑容,原本的清冷感荡然无存,恶鬼终于肯撕破面具,等着眼前人心甘情愿走入陷阱,他弯了眉眼,喉结上下滚动,他垂下头,满目疯狂热烈。
“你,叫什么名字…”
“朝泠。”朝泠抬眼瞅他,他低下头错过了她的冷漠,她此时的模样就像是看着猎物终于落网,静待佳音的猎人。
“你与她是同名?也姓岑吗?”
“是她与我同名。”朝泠没有骗他,因为要用原主的身体,所以原主才与她同名。
不过…
“朝才是我的姓。”岑朝泠,不太好听…
这个回答莫名可爱,逗笑了付白泽,他抬起头,笑的好看,“为什么叫朝泠?”
很简单的问题,却问住了朝泠,恍惚间,她似乎是知道这个答案的,可是答案冒了头却又莫名的失去踪影……
“很难回答吗?”付白泽见她沉默,起身走到她身边。
“没有缘由。”朝泠侧过头看了看远处开的灿烂的花,敛下视线摇了摇头。
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在隐瞒什么,可付白泽没有追问,他只是很适时的住了口,侧头去看她的画,画纸上,一个飘逸冷淡的身形跃然而上,依栏而坐的人,明明身处花海,却丝毫不掩那抹荼白,所有的灿烂都是陪衬,画中人面上冷清,眼中却是隐约的柔情,衣衫飘逸不显半点呆板,青丝如瀑,肩上还落了花…
付白泽立即去碰自己的肩膀,果然摘下一朵樱花,他耳根一红,她眼里的他,竟是这般模样吗…
“你…”付白泽眨眨眼去看身旁的朝泠,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没了镇纸的压迫,薄薄的画纸顷刻间被突然扬起的风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