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事了，第二日，莫亭与程萋萋两人启程继续前往蜀山。
松柏树下，一人站立，身姿如松。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莫亭不自觉地握住背后剑柄，那是离开青石镇的时候买的，这把花了他四两银子的铁剑是他作为剑修的第一把佩剑。
程萋萋看见男子也是一愣，然后双手背后，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童一般。等到男子走到程萋萋跟前，她才叫了一声“大哥”。
程长松想要揉揉程萋萋的头，只是刚抬起手很快又放下，严肃地说道：“你可知道父亲找你找的好辛苦，爷爷也一直为你担心。”
程萋萋努努嘴。
程长松无奈，这丫头从小就不让人省心，每次闯祸都是他这个大哥给她摆平，摆平不了的就跟着她一起受罚。
没练武前还好，练武后这丫头天天跑去学宫找人比武，把一些个同龄书生揍得鼻青脸肿，学宫作为儒教圣人坐镇之地，能从小在学宫求学之人不是万里挑一的读书种子就是背景非凡的望族子弟，结果这些人被程萋萋揍了个遍，最后还得是他拉着程萋萋上门道歉。幸好之后的程萋萋便觉得学宫太过无聊，就不再去了，不然他还得头疼死。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程长松气笑道：“你还知道抓啊？如果不是你一下子竟然跑出扶余了，我至于来抓你吗？要是你就在扶余，可能父亲和爷爷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往南越危险。”
要知道越过南七国可就是妖域了，若不是中间有条天南山脉作为天险将妖域与中土隔开，恐怕如今南七国早就灭国了。
比起北方上三朝坐镇的太平治世，南国更像是处在乱世之中。
程长松不经意地看了莫亭一看，然后又说道：“跟我回去吧，你不是要练武吗？如今也是金身境武夫了，下一境通神境武夫所需要的古神图爷爷也帮你从巡天司借来了。”
武夫之所以被山上修士瞧不起，除了其战斗方式粗鲁简单外，就是前三境的武夫都只能算作稍强的凡人而已，哪怕是已经练就金身的三境武夫也是如此，而且不像炼气士，三境的炼气士寿命便已经过两百年，三境武夫的寿命却只与凡人差不了多少。
可一旦武夫离开三境，踏入通神境便是不一样的风景了。
通神，通神，如何通神？
十万年前的远古人间，大道被神灵所占。
之后神灵消逝，唯一能证明神灵存在的证据便是远古万族留下的神灵图像，其绘的不仅是神灵之相，更承载着神灵的神道，能够参悟神道者，便能获得神灵神通，而想要获得神灵神通就得拥有强横的体魄，这便是武夫第四境通神境的由来。
神图的神性并不是永恒的，想要维持神图的神性就需要龙气，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原因，这使得数万年来不少神图都消失在历史中，如今绝大多数神图都严密掌握在各国王朝皇室手中，只有少数残缺不全的神图流传在外。
陵西程氏哪怕作为圣人后裔，也是没有神图的，不过他们本就是书香门第，要么去学宫求学要么就是科举入仕，只有程萋萋一人选择练武，所以她爷爷才特地为她向扶余皇室借来一幅古神图。
程萋萋有些犹豫。
即使她才淬炼完双臂不久，可等到她金身淬炼完毕，想要晋入通神境，就必须要参悟神图才行。
程长松看向莫亭，莫亭也同时看着程长松，两人都是读书人，只不过一个是来自学宫的儒教炼气士，另一个则还是长气境的剑修，他们同时作揖行礼。
“扶余王朝，陵西程氏，程长松。”
“蜀国，芙蕖镇人士，莫亭。”
程萋萋在一旁突然插声道：“对了，大哥你知不知道天雀楼？”
程长松作为久在学宫求学的读书人，而且还是学宫次元，程萋萋觉得或许他会知道那天雀楼的消息。
程长松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疑惑道：“没听说过，怎么了？”
程萋萋叹气一声，交代道：“就在昨天，我们遇到了一位自称来自天雀楼的神秘剑仙，他夺走了那把徐行徐剑仙拜托我们送到蜀山的佩剑霞客。”
程长松听后皱眉道：“那你们……”
“他只夺了剑，走时还指点了莫亭的剑道，而且他的剑道很诡异，可以把人拉进梦境中出剑，甚至在梦中杀人。”
“拉进梦境中出剑？这种剑道我也闻所未闻，回去可以找爷爷问一下，说不定学宫中有所记载。”
程萋萋认可地点点头。
学宫历史悠久，藏书颇多，如果真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剑道，学宫中肯定会有所记载。
随后她又看向莫亭，旁边的儒雅书生程长松见到这一幕突然来气，想说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就被程萋萋瞧了一眼，然后就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
“你要回去了？”
“嗯。”
两人沉默。
女侠在这一刻好像也不是那么女侠了。
程萋萋说道：“那我走啦？”
莫亭点点头，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只“嗯”了一声，可他明明是有话想说的。
程萋萋转身，低声埋怨道：“果然是个呆子，真是读书读傻了。”
程长松有些忍不住，不禁一笑，程萋萋瞪了他一眼，于是他马上严肃起来，对莫亭说道：“多谢莫兄弟一路上对萋萋的包容和照顾。”
莫亭没有答话，他看着程萋萋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
“程萋萋，我……”
他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似乎在面对丁君那一剑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少女脚步停下，转身问道：“你怎么啦？”
她期待着。
“我……我会来找你的。”
少年坚定地说道。
程萋萋挑挑眉，回过头去。
少年有些后悔。
程萋萋刚走两步，然后又转过身来，小跑到莫亭面前，取下腰间挂的青玉葫芦，递给莫亭。葫芦是剑梦寐以求的养剑葫芦，可少女却把它拿来装酒，但偏偏少女又喝不来酒。
程萋萋笑嘻嘻地说道：“葫芦借给你，到时候你就带着这个葫芦来找我，记得一定要来喔，这葫芦只是借给你的，等你来了就还给我。”
莫亭接过葫芦，说道：“等我成为大剑仙了就来把葫芦还给你。”
程萋萋拍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道：“有志气！”
不一定非要是大剑仙，毕竟要一个小剑修成为大剑仙不知道要多久，如果他一辈子都成为不了大剑仙，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来找她？所以只要他来找自已就很好了，或者说不等他来找自已，自已也可以去找他，不过这恐怕有些难，看来自已得回去好好练武了。
少女转身离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程长松原本看到程萋萋将养剑葫芦送给莫亭的时候就想阻止，只是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不过等到程萋萋转身后，他就连忙带着程萋萋御风离去，身为五境炼气士，带人御风而行自然是简简单单。
少年心里空落落的，其实他原本想说的不是那句话。
松吹轻抚，涛声入耳，莫亭独自走在路上。
春风难如意，不解少年愁。
可少年还是把手摊开，感受风在掌心盘旋而过，喃喃道：“其实，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