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灾无情，人也无情
李二，名字普普通通，人普普通通，是一个普普通通、地地道道的农户，他一家老小都靠天吃饭，全看天气给不给脸。
不给脸吧，也没办法。
给脸，那自然是感恩戴德。
但今年的天格外的不给脸，他烧香拜佛好几次，没有一点用。
他无数次地臭骂这贼天气。
既然上天不保佑他，他就只能自保了。
他决定带着一家老小去街上讨饭吃。
他想的很好，都城里的有钱人看到他们一家子那么惨，肯定会施舍他们几口吃的。
但却被挡在城门之外，官兵根本不给他们进去，“滚，滚，滚——”
大的，眼睛看着他。小的，眼睛也看着他，李二心里一软。
他今天就不要脸了！
他扑在地上，抱着官爷的腿，“求求您了，青天大老爷，行行好吧，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到时候一定给您当牛做马。”
顺便给一家老小使着眼色，还不快过来帮忙，看着干什么。
“行行好吧。”家里老小果然很有眼色。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还是灰头土脸的被赶走了。
“爹，我饿——”
“爹，我也饿——”
“饿——”
叫饿有什么用呢，他又不能变出粮食，李二冷漠的想。
很快，家里最小的饿死了。
是在李二面前咽气的，他那时真的很想有一个贵人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点点食物，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但没有贵人，只有冰冷的事实。
尸体都已经渐渐冰凉，李二还回不过神，他想，怎么就能饿死呢。
他不死心的又翻了一遍家里，真的没有粮了。
连一只老鼠都找不到。
平日里总能看到偷吃食物的老鼠。
但没食物了，连老鼠也不来。
怎么连老鼠都那么势利眼呢。
这给了李二当头一棒，他必须做出点什么，不然全家都死光了，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逃荒。
李二决定带着家里还活着的人去逃荒。
逃，逃到一个有饭吃的地方。
他让家里还活着的人，带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拉着独轮车，义无反顾的踏上了逃荒的路。
说逃，他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
所幸不止他一个人逃荒，他跟着逃荒的大部队就好了。
周围还有熟面孔呢，都是同一个村的。
“我们要逃到哪边啊？”
看到熟人了，李二上去打了个招呼。
熟人很惊讶，“哟，你家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呢。”
这话，李二不乐意听，“死了一个最小的。”
“我劝你别带上那么多人，路上可没有机会找吃的东西。”熟人提醒他。
“把你家大丫头卖掉吧，卖得的钱还可以用作一家人的盘缠。”
“不卖。”李二摇头。
熟人也摇头，不听就算了。
言尽于此。
“再不买，价钱就越来越低了。”熟人叹息。
“不卖。”李二依旧摇头。
熟人也就不再劝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二一家老小只能在路边将就着过夜。
晚上很冷，长途跋涉，李二又困又累又饿，路上他就靠啃树皮、吃草根强撑着。
看不见月亮，夜里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李二睡的的没有防备，一家老小也困的一睡不起。
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吱。
李二睡了很久，如果不是听到哭声，他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
他翻了一个身，正要继续睡，却觉得这哭声有些耳熟。
他睁完眼就懵了。
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使劲眨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不就睡一觉的功夫。
怎么家当就被偷了。
该死的贼，一分一文都不给他留下。
该死的贼，这是要让他一家老小都去死啊。
李二也哇的就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冷漠的瞥了他们一眼，翻个身就继续睡了。
李二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无助的看着蓝色的天，他干涸的眼睛艰难的转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艰难的翻身，然后站起来。
“咱们走。”
……
“二百文。”人牙子扫了一眼李丫，眼皮子动也不动，耷拉着眼皮。
“太低了，再高一点。三百文。”李二很不满意这个价格，他被偷的家当都不止这点。
“爱卖不卖，你后面还有人呢。”人牙子不搭理他，最近的生意太多了，也不缺这么一个。
李二看着后头长长的望不到头的队伍，就像看见了一个毒蛇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朝他吐呐出了深红的蛇信。
他心中发寒，一颗心跌至了谷底。
他回过头，饿的发青黄色的脸，干涩的眼睛彻底转不动了，他发出干巴巴没有一点水分的声音，“卖，我卖。”
人牙子随手扯出二百文。
他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接过了那丢在地上的二百文，他拍拍上面的灰，咧出一个笑就要走。
李丫扯住他脏得发黑的衣服，“爹。”
李二拍开她的手，“等家里有钱了，爹再把你接回来。”
而转手，李丫就被人牙子卖了二两。
李二揣着这来之不易的二百文，他的脚步渐渐轻快起来，虽然他的身体因为长久的饥饿而变得沉重。
忽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低下头，装成一副唯唯缩缩的样子，手也不敢去碰怀里的二百文。
他悄悄地溜去了粮铺，要去买一些口粮。
粮铺的掌柜用极其挑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看的李二极其不自在。
李二只想早买早走。
“五百文。”掌柜冷冷看了他一眼。
五百文。
李二都要缩成了一个虾米，五百文，他就是再卖一个人，也凑不起啊。
他想起熟人劝他的话，一瞬间悲从心来，竟是站也站不稳了。
他心下发狠，抢过面前的粮食就走。
是真的走。
他已经饿得跑不动了。
他理所当然都被抓住了。
被抓住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举动不是护住自己，而是把粮食拼命往嘴里塞。
李二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呛死的。
粮铺掌柜很是唾弃的唾了一口唾沫，看着地上人形物件，眼神是满满的厌恶。
“晦气，死在这里，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