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外赈灾,逐渐淡出权力中心的左相
太长时间没见到左相,堰都的朝臣都快忘了这一号人。
有这人吗?
好像有,太久了,记不得了。
他身边跟着徐客,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左相本是白面,现在也变成了土黑色。
无论是堰都的人,还是刘谨,都一定认不出他来。
但无可否认的是徐客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一路上提出了十分有见解且实用的策略。
本来是看徐客不顺眼的左相,也逐渐放下了对他的偏见。
沿途的旱灾景象一路让他心惊,赤地千里、饿莩遍野不是虚言。
左相看过流亡的人群,这些人就是漫无目的的、没有规律的、没有任何人带领,却奇怪而统一的向同一个方向行走,那个方向也许叫做,活着。
问过几个远远吊在流亡队伍后面的流民, 他们说,他们的祖祖辈辈都是沿着这个方向、这个路逃亡的。
这是上一辈留下来的传统。
他们早已给后孙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亲信问,“丞相,要不要拦下这群流民?”
左相摇头,“不必。”
他们带来的粮草,远远不够这么多人的份量。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么多人,需要的粮食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场灾荒的波及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广。
没有亲眼见到,是不会知道这里的景象是怎样的荒凉与死气弥漫。
生与死,人性的挣扎与考验,要应对的不仅仅是天灾,还要防备自己的同类。
危险更多不是来自天灾,而是来自身边。
不是死于饥饿,而是被自己人所惦记。
比天灾更危险的是,人祸!
发生天灾,大不了此地不能待了,换一个能满足温饱的地方就是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此处种不了粮食,那就往别处可以种粮食的地方去,去不闹灾的地方呆着。
此处不留民,自有留民处!
可许多的人都折在逃亡的路上,不是饿死的,也不是病死的,更不可能是自己把自己摔死的。
徐客发着愁,他有满腹的治灾之术,可每次面对这样的情景,都会感到一阵有心无力。
他也想给流民发救命粮,可粮不够。
他想花钱买粮,可当地粮价因为灾情水涨船高。
他想从别地运粮,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人力是如此的渺小!
他曾经是前朝的一个小小的县令,官小言轻,有些事情即使有想法,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
他就算看出了问题,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解决,而是没有能力!
他之所以毛遂自荐,正是为了获得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不是只能束手旁观、望洋兴叹。
人还是得获得一定的权势,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现自己的抱负。
徐客是一个孤儿,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三岁丧父,七岁丧母,邻居家见他可怜,就收养了他。
他生活的村庄民风淳朴,当地人感念他的父亲做下许多好事,都互相掏出自家的口粮养他,分文不取。
他虽然失去了父母,却得到了父老乡亲的关爱。
乡里乡亲还一起凑钱供他读书,徐客很感恩, 后来进入仕途,就自请回家乡做官。
一当就是十几年,直到前朝灭亡,新朝新派了一个县令。
再然后他就四处游荡,四海为家,沿途也因此增加了不少见识。
徐客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遗憾没有能力为百姓做些实事。
于是他去面见新朝的国君。
就是左相对他总有些意见,他本以为是他的错觉,直到最近丞相突然对他和颜悦色,他才知道原来不是错觉,只是不知道左丞相为何突然又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他不能让人人都看他顺眼,看他顺眼怎么了?看他不顺眼又能怎么了?
徐客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厚脸皮。
他不强求万事皆顺他意,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万事如意,往往是人心中,美好的幻想。
真要为此所累,才是本末倒置。
……
梁山县县令自从被赶出县令府,就没有一天不想回去的,狗窝不如他的金窝银窝。
听闻左丞相路遇此地赈灾,梁山县县令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他向左相告那些刁民的状,何愁不能要回自己的县令府。
他是吃够了失去自己县令府的苦,这苦,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吃下去了。
他身上的肉,是一天比一天少,他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大的苦头。
他看到他那些掉下去的肉,都心疼不已,那可是他用自己的银钱养出来的呀。
他藏在臭烘烘的流民之中,在心里不住的埋怨,左丞相怎么喜欢呆在这些流民聚集的地方,这些大人物的癖好,他真是搞不懂。
流民有什么好接触的,身上榨不出一点油水,又臭又穷,还浑身是病。
只是他还要找左丞相告状,只能屈尊靠近这些流民。
遇到几个病怏怏挡路的流民,他都要踹上几脚,把人踹开。
等见到衣着统一的士兵,他眼前一亮,找到了。
他颐指气使,“你们快带本官去见左丞相,本官乃梁山县县令,我有要事禀告丞相。你们还不带我去见?”
士兵本想给他几脚,但见他趾高气扬的态度,一时摸不清他的虚实,互相对视几眼,还是决定告知丞相。
梁山县县令看到士兵中有人离开,他下意识就要跟上去,却被阻拦的士兵推了个踉跄。
“动什么动,让你跟着走了吗?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有事自然会叫你。”
梁山县县令差点气绝,他为官多年,小兵小卒哪里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在心中放下狠话,等我见到丞相,定要丞相治你们的不敬之罪。
左相很快就得知,有个自称梁山县县令的家伙指名道姓要见他。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送上门来的人。
“让人带他进来吧。”
左相还在整理桌上关于灾情琐碎的书函,他要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梁山县县令一见左相,他就大喊,“你是谁?怎么敢冒充丞相?”
左相的心腹都齐齐一惊。
左相被喊的一愣,头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不是左相,他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哑然失笑。
他此刻的形象确实有些潦草。
“不是你要见我吗?反倒质疑我是不是,真是奇哉怪哉。”
梁山县县令又细细看了一番,摇头且肯定道,“你肯定不是,你们都在唬我,我就是当官的,我不知道当官的是什么样吗?”
“哦,那你说说当官的都是什么样?”左相好奇。
“当官的衣着都很华丽,越大的官,他的衣服就越华丽,你再看看你用的器具,都是寻常人用的起的,你身上没有当官的贵气,所以你肯定不是。
告诉我吧,左相到底在哪?如果你识相的话,我就让丞相饶你一命。”
误把左相的谦卑当成卑贱,梁山县县令以施舍的口吻道。
左相的下属都看不下去了,按耐不住拔刀的手。
听到刀与刀鞘摩擦碰撞出来的声音,梁山县县令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
左相的下属都很奇怪,这人是怎么活的那么久的。他们看向左相。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就是左相本人。把此人暂时扣下去吧。”
前一句对梁山县县令说的,后一句是对下属说的。
下属得到丞相的示意,马上摩拳擦掌的把这个疯疯癫癫的,自称梁山县县令的人给拉了下去。
“大胆,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左相,左相,您在哪啊,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左相。”梁山县县令还在垂死挣扎。
没人搭理这个疯子。
“我们已经带你见过左相,是你自己认不出,长了一双狗眼。”
以貌取人的梁山县令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他叫唤的更大声了。
“左相,还是把此人杀掉吧。这人就是个疯子。”
“先留着。你派人去梁山县查探一下消息,查查那里的县令究竟怎么了?我如今分身乏术,就辛苦下面的兄弟了。”
“丞相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就该为您效犬马之劳,跟着您是我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代我白泽,谢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