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物有序,有尊卑上下、有等级制度,下级服从上级,上级优于下级,这是天经地义的,为了维持这种秩序,百官的服饰有差别,朝臣的俸禄有高低,官职的大小有卑贱,这都是为了下面的人服从上级,知道上级的权威。天子理所应当拥有更大的权力统御万民,所以国君的一切都要优于臣民,同理,百官的制度也是需要特殊划分,衣食住行都不可乱。是平民就该穿麻布,当官的就该穿官服,这些都是有讲究的,饮食上当然也不能乱了。”

刘谨的思绪刚刚回到现实,就听到反对派的言论与观点。

他还真没有想那么多,但貌似身为统治者,他必须捍卫这种制度,维护这种等级,不然就可能会危及到他的统治地位。

或许成为了一名统治者,思维方式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如果是以前,他会说扯淡。

但现在他会想,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他似乎比以前更坚硬,也更冷酷了。

如果是未发迹时的刘谨,他会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就会胡咧咧,巧言簧舌,只会压榨平民百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讲究那。

刘谨不由自主的笑出声,这笑声很突兀,像晴朗的天气里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青天白日里炸响了一道闪电,巍峨的大山突然裂成了两半,如此突兀。

笑完他才说,“爱卿多虑了。”

也许真的在这个位置待的久了,他有些飘了。

刘谨,你曾经活的就像狗一样卑贱,活的不如草,莫要学那些一时发迹就自我膨胀、自作聪明的蠢货。

他刘谨是靠什么起来的,他自己还是知道的。

刘谨坚定的把这项政令颁布了下去。

但颁布是一回事,实操上又是另一回事,政令的颁布与实践总是有些差距,不让政令成为一纸空文,还得执政者多费心思。毕竟有偷奸耍滑的人,有诚恳认真的人,这两类人总是同时并存。

刘谨最厌恶偷奸耍滑的人,因为他们,会让刘谨的一纸政令成为笑话。

一个人不遵守,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人少还好处置;人多了,有一个词叫,法不责众。

随后,刘谨便让臣子们退散了。

三五个臣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企图摸出国君的深意。

“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不是说了吗?特殊时候,希望百官清廉一些。”

“克扣俸禄,现在又来克扣我们的吃喝吗?”

“积少成多嘛,咱这位陛下一向爱民如子。”

“哼,这积少成多的法子,我是闻所未闻!”

“咱这位陛下一向不按套路来,以前的国君都没有他那么难琢磨,国君他绝对最难伺候了。”

“咱俩同朝为官,你侍奉过几个君主,就知道了?你难道还为前朝效过力?——国君心思也不难猜。”

“谁为前朝效过力?你可别乱说,我可只侍奉过国君这一个君主。”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待会要不要去玉景楼吃饭?”

“玉景楼饭菜一绝,就是价钱……”

“我请。”

“大人豪爽,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刘谨起的很早,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在这,他看着街上的青石板,周围的火把随着夜风微微晃动,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他的几百个随从身上。

刘谨觉得人有些多了,他都不好敲醒人家的门了。

不过这个时候,人也应该醒了。他是专门来做客的,虽然没有提前跟主人家打好招呼,但也无伤大雅,他相信主人家也不会在意。

再说了,他又有哪里去不得呢?

刘谨这个客人很是理直气壮。

“去敲门。”

当了国君之后,是不需要自己去敲门的。

他曾经敲过无数户人家的门,有的门永远敲不开;有的门打开却出来的是一口唾沫;有的门打开是满嘴獠牙的恶犬;也有的门打开之后是一碗清水,或者主人家里的枣子,或者是一点口粮;他永远把握不住门后是什么,也永远猜不到迎接他的是什么,但他永远珍惜那来之不易的善意。

在世俗摸爬滚打的时候,刘谨学会了知恩图报。

当然也学会了睚眦必报,只是他总是记不住那些他记恨的人的脸,反而是对那些善意的面孔印象更为深刻。

当然也有可能是记恨的人太多了,而得到的善意比起恶意显得太少了。

与其让脑子记住那些恶意,不如记住那些善意。

他以后不用自己再敲门了,真好。

得到命令的随从,把府门敲得砰砰作响。

敲的是右丞相府。

刘谨披星戴月的起那么早,当然不是简单的让人敲个门那么简单,他还要来蹭一顿饭,不,也不能说是蹭,他只是把吃饭的地点改到了丞相府而已。

然后是他的随从们顺便把整个丞相府包围了而已。

没办法,路上站不下那么多人,只能让他们绕着丞相府一圈才站得下。

红漆大门从中间缓缓裂开一条缝,然后顿住,又赶紧缩成一条线合上。

开门又关门的下人吓得魂飞魄散,我滴嘛呀,他看到御林军了,还不止一个,是好多好多的御林军,夜黑风高杀人夜呀。

下人不敢开门了。

“快开门,陛下驾到。”大门外的御林军语气凶狠。

下人又吃了一惊,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陛下带着御林军来抄丞相府了,而且来势汹汹,丞相府是插翅难逃了,他宫里的亲戚怎么不提前跟他打声招呼?平日里白孝敬了。

他战战兢兢的开门,手抖脚抖的把门打开,浑身抖成了一个糠筛,他想到自己八十岁的老母,还有自己还在娘胎没有见过的孩儿,流出了真情实意的泪水。

御林军不耐烦,抬脚踹门,门后的下人就像一颗球,咕噜噜的滚了下去。

然后刘谨施施然进了丞相府。

开门的下人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便发现那些御林军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从他面前路过了。

他是不是捡回了一条命?劫后余生的汗水从后背渗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一溜烟就要跑出丞相府,却发现外面的御林军更多,盯在他身上的眼睛显得那么阴森凛然。

他木然的退了回去,把出去逃生的脚又迈了回来,危机感爆棚的脑子代替他把门关上,隔绝那些恐怖的眼睛。

进去丞相府的刘谨,怀着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的心态,他巡视着整个丞相府,他把着闲游的姿态,走在丞相府所有人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