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继承人
他就是试试，结果还真试出几个。
清理朝堂，还任重而道远。
五千两，二两，这中间差了多少个两，这中间差的岂止是银两？假若寡人是那些俸禄低的臣子，寡人会如何想。
想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假使有一批人连自家基本开支都难以维持，他们会如何做？当然是一个字，贪。
一文钱，就能让一个七尺男儿折腰。
刘谨心底乍恐，寡人的位置又摇摇欲坠，天在转，地在转，刘谨差点晕过去。
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他能怎么办？眼看官吏的队伍日益臃肿，他当然选择裁减官吏。
朝堂上的人有点多了，各处的官吏想必也有点多了。
小树长的有点茂密了，得修剪修剪枝叶了，这里是窟窿，那里是窟窿，他还得想办法修补，窟窿多了，屋子也没法住了。他本想给一些人下马威，没想到也吓到了自己。
他说呢，怎么一批人最近要求外放，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幸好寡人当时觉得有异，一个都没批准。
京官贵，外官富，这些臣子一个比一个有心眼，寡人差点被忽悠过去。
“退朝。”
……
“刘大人，今天陛下似乎很生气？您说这是为什么？陛下一天天都这么生气，这朝上的真是提心吊胆！”
“应该是为灾荒忧心，我们陛下出生微末，自然与那些下民有感情，我们这些官员，在陛下眼里是吸血的蚊虫，自然欲除之而后快，这国都是越来越没有呆着的必要了。”
“刘大人慎言。”
“怕什么，本官也只说给你听，你也不会到处瞎嚷嚷吧。”
“这是自然。”
……
下了朝。刘谨照例想往长治殿走，却被一个宫人拦住了，“陛下，太后……”
他的老母亲病了，“太后怎么了？”刘谨一瞬间提起了心神。
国君的威势陡然加重，宫人哪见过这场面，仿佛下一秒就有大刀砍来。“太后……说想儿子了。”
原话当然不是这样，宫人已经偷工减料许多。有些太后说的，但一个小小的宫人是说不得的。刘谨叹气，刘谨灾叹气，吓死他了，差一点以为他要没娘了，原来是思子心切，太后都发话了，刘瑾只能屁颠屁颠的去了。
国君至孝，众所周知。
碧柳婀娜，清塘中的游鱼不时冒泡，凉亭中正坐着一个人——李太后，从一个普通的民妇，一跃而成尊贵的太后，她见过简朴，也见过奢华。
李太后转了个头，被看见自己顶顶出色的儿子压杀万物，带着与众不同的王气，长着一张与众不同，生的威严十足的脸，当初的小儿子，现在的老儿子，岁月不饶人呐，我竟老了！
李太后陷入一种莫名的感伤，又看到这个不懂事的老儿子，瞬间气愤，小时候调皮，老了也不懂事，“站着。”
刘谨刚想坐下，瞬间站成一支笔直的竹竿，“母亲我又哪惹到你了？”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就散散心！”刘谨无奈，他怎么出个宫就有那么多麻烦？
“你想的是散心，别人想的是杀心，你这个陛下是受人爱戴，但不是所有人都奉你为君，在那些旧势力和，旧贵族眼中，他们想的是杀你，你剥去了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他们恨你入骨，太多人捧着你了，你是不是就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今日你能爬上至尊，明日他人也行，这个位置你坐得，别人也坐得。”
“母亲，没那么严重。”刘谨恭恭敬敬，并为老母亲奉上一杯热茶。
李太后随手掀翻，热茶烫伤了刘谨的手背。
李太后盯着他通红的手，“你若遇到危险，不能幸运躲过，留下一堆烂摊子，何人能继承你的遗志，远儿和志儿，远儿性子憨厚老实，没有大才，只适合当个富贵闲王，志儿文武俱全，但最听他母亲那一族的话，志儿若上位，必会外戚专政，这两个都不是合适的继承人。”
继承人。
刘谨自诩年富力强，还不到考虑继承人的时候，手中的权利还没摸出花，屁股下的位置还没坐够。总而言之，他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换一个人，他立马让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但他看了看自己的老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呀，他不敢。
“说话。”
少时的阴影扑面而来，他儿时不喜读书，有一次大胆逃课，老母亲当着他玩伴面前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拿着藤条追着他打，温柔的母亲在那一刻，突然掀开了另一张脸，变成了一只暴躁发狂的老虎。
他跑到草丛，母亲也跑到草丛。他跑到别人家，母亲把他从别人家里揪出来，藤条刷刷打到他身上，别人前来制止，母亲却能躲过他们，依旧藤条威武，爆炸的气流声他避也避不开，他的老父亲前来制止，甚至也被母亲打了几个藤条，老母亲甚至还能声音响亮的臭骂，“你没出息，还要让儿子跟你一样没出息，闪开。”
然后父亲沉默的闪开，甚至从身上也找出一个皮条，往他身上狠狠一抽。
刘谨那日被打的屁滚尿流，从此不敢再逃学，老老实实的读书，身上的印子大半个月才消，那段时间睡觉都疼，没有一块好肉。
少时，他是心怀怨气的，暗暗记恨他们，直到年岁渐长，与昔日的同伴渐行渐远，认识了更加不错的同伴，他才知道母亲是对的。
至少大字不识一个的他，是不能让臣下信服的。
至少他能在臣下的奏章上写下几个朱砂。
幸好他当年爱读书，好读书，读好书，书读好，才有他的今天啊。
至少他父亲就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当个地地道道的农人，现在晚年要仰仗他这个出色的儿子。
刘谨面对儿时的阴影，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保持出色的沉默。
刘谨不发迹以前，他的沉默只会让老母亲感觉他顶不住事，是无能，是无用，是……
但他现在的沉默只会让李太后感觉深不可测，感叹儿子大了，心中是自豪与酸涩，不愧是她最优秀的儿子。
有时候，身份的不同，同样的表现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