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浑浑噩噩,拿着病例报告漫无目的地在医院游荡,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医院后方的空地。

陈余像个佝偻的老人般颤颤巍巍地在楼梯上坐下,浑身缩成一团。

钻心的痛苦在四肢百骸蔓延,陈余揉了揉模糊的双眼,颤抖着翻开报告。

可眼前依旧模糊不清,陈余徒劳地一次又一次地抹着眼睛,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陈余没再继续,只是将脸深深埋在白纸上,任由泪水涌出。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已的妹妹?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和爸妈开口?怎么和妹妹开口?

“年轻人,你没事吧?”

一道温和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在陈余的面前响起。

陈余抬头看去,见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男子带着和煦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恰到好处的理解,是陈余希望别人对自已感同身受的那种理解。

但却又与陈余带着距离,好像遥不可及。这种感觉很奇妙,莫名地将陈余安抚下来。

“有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陈余垂下眼眸。

“濒死的妹妹,早逝的生命和家人的离世,确实是令人心碎的经历。”

男子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余猛地抬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男子没有在意陈余眼中的警告,继续说道:“但我能解决你的问题,就像这样。”

男子说着,轻松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陈余深吸气,站起身。

“你应该感谢我有良好的家教,不然你马上就会躺在医院里了。”

陈余手指朝身后的医院指了指。

“嗯,医院。一个充满死亡,伤痛和离别的地方。”男子沉吟。

“这样的地方确实不适合严肃的生意,我们换个地方吧。”

陈余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只见男子轻轻一挥手,陈余眼前的场景变换。

“嗯?!”陈余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已已经坐在了一张皮椅上。

现在他也不在医院附近了,而是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看起来是一个别墅的客厅,装潢温馨,看得出是花了很多心思。

让陈余隐约感觉到了些许熟悉感,心中的戒备本能地放了下来。

他眼前是一张实木的桌子,对面正坐着那个年轻男子。

“你是谁?”陈余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男子。

恶魔?天使?超能力者?

不过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他故意给自已露一手就是为了展示自已的能力。

“你可以叫我陶。”

“陶先生,你刚才说......”

“没有先生,只有陶。”陶打断了陈余。

“好吧,陶。你刚才说能解决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陈余按照要求改口。

“字面意思,我能治好你妹妹,让她免遭病魔的毒手。”

“但是......”陈余挑眉。

“但是我的服务不是免费的。”陶接着说下去,“你得为我做事。”

陈余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陶继续说下去。

“在你的国家,女性的平均寿命是八十岁。如今你的妹妹十九岁。”

“如果你想要救她,按照等价交换的合适价码,代价是你将为我工作六十一年。”

好家伙,六十一年!意思是自已这辈子估计到死都得给陶打工。

不过陈余也没认为这个价码不妥,就像陶说的,等价交换,一命换一命。

至少陶没像影视里常出现的恶魔,直接要了陈余的灵魂之类的。

“那请问我的工作主要是干什么?”陈余的目光带着探究,虽然他也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好差。

“重要吗?你该关注的不是工作是什么,而是在哪里工作。”

陶没有正面回答陈余的问题,自顾自地用手抚摸过眼前的空气。

一张厚重的皮纸凭空出现。

“你的意思是我甚至不是在土球?在哪儿?地狱吗?”陈余大惊。

“你应该感到高兴,通常我会把契约者安排到时间跨度比原世界大的世界。”

“你六十一年的任期,在原世界不过才过了十五天到一个月,这取决于你将被安排进的世界。”

陶将皮纸摊在桌上,轻轻推到了陈余面前。

“呵,还挺贴心,我谢谢你啊。”陈余拿起皮纸仔细阅读契约条款。

契约内容出乎意料的简短:

一.陶将完全治愈契约者指定人物的疾病,而契约者将在不同的世界履行时长六十一年的义务,自契约签订的时间开始算起。

二.契约者需按照被下达的命令行动,契约者并未被剥夺自由意志,可以选择按照自身意愿行动,但一切后果由契约者自已承担。

就后果严重程度,契约者将面临包括但不限于增加义务时间的种种惩罚。

三.如果契约者想提前解除契约,那必须在陶或其代理人的见证下完成最后一项指令。

完成之后将免除契约者一切义务,并送回原世界。若契约者完成契约时长,同样在结束后送回原世界。

四. 本契约最终解释权归陶所有。

陈余看完后,又将皮纸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放心,没有藏在不起眼地方的小字。”陶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是,你真想要什么直接拿就行了。”陈余将皮纸重新放在桌上,眼神坚定。

“这契约我签了。”

陶轻轻点头,陈余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支钢笔。

陈余没有犹豫,直接在皮纸上‘契约者签名’的地方签下了自已的名字。

一个半圆形状的奇特标志凭空出现在陈余的名字处,将皮纸灼烧出烙印。

“契约成立,我很期待你的表现,陈先生。”皮纸飘到陶的手中,自已卷成一卷消失在空中。

“在履行义务之前,我能先与我的家人告别吗?”陈余恳切地询问。

“当然,正好我也有些善后工作,毕竟绝症恢复的奇迹恐怕会让你妹妹面对不少人打扰。”

陶的笑容带着理解。

而陈余一时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问道:“你到底是谁?或者是什么?”

“你确定你想知道?”陶的笑容不变,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可陈余全身汗毛竖立,只觉如坠冰窟。

那种感觉不是面对狮子老虎等猛兽时的感觉,而是看着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大海。

恐惧,窒息,沉重。

“不!还是不用了!”陈余坚定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