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不过半刻,天空又飘起了雪;

清晨才清扫完的官道不多会儿又被大雪覆盖。

本想还多待会儿的小贩又不得已收摊回家;

今年大雪连下,靠街边小摊收入的可谓是一大损失。

有些暴躁的人,早就指着灰蒙蒙的天空破口大骂起来。

暖阁里,果香萦绕。

“这么说来,太子根本就不想管这档子事儿了?”

裴泊禹点点头。

听完前因后果,卫苏禾只觉想不通————

若太子不管,为何不上报皇上?

卫苏禾:“裴师兄,那这么说来,太子完全不插手这件事儿?”

裴泊禹道:“差不多吧,现在京中疫病并不算严重,至于城边的百姓都是底下的官员在管,至于怎么样,太子也不会去过问。”

京城中的疫病不严重,事情没闹大太子自然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看来坊间的传言他是一点没带听的。

卫苏禾还是问出来:“师兄,皇上那儿,就没人禀报吗?爹爹他.......”

“不,苏禾。”

裴泊禹连连摇头,“这件事并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师父从来不想卷入皇权之争,我们求的不过是保一方百姓安宁。”

可卫苏禾不明白,若高位者不作为,底下的人又怎能安稳度日?

“师兄,那接下来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看着城边百姓白白丢了性命吗?”

裴泊禹道:“不会的,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我们?还有谁?

卫苏禾自然是好奇裴泊禹接下来的计划;

但官场之事裴泊禹向来不愿意多讲,卫苏禾便也不便多问。

只道:“那就辛苦师兄了。”

裴泊禹失笑:“傻丫头,这有什么辛苦的,分内之事。”

说完,站起来:“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卫苏禾也随着他起身:“师兄我送送你。”

“对了。”裴泊禹转身:“你这次可千万别再擅自出门了,要是让我发现........嗯~”

卫苏禾了然,尴尬挠挠脸:“知道知道。”

送走裴泊禹后,卫苏禾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麻风虽然可怕,但传染速度还不至于这么快。

且成年人的免疫力高于儿童,怎的这次感染的人群竟是大人居多?

这太不正常了,一定有问题!

卫苏禾:“月竹,走!”

月竹一脸懵:“去哪儿小姐?”

卫苏禾神神秘秘:“嘘,跟着我就行了,等会儿告诉你。”

................

月竹无言:小姐啊,您忘了刚才答应裴将军的话了吗!?

城郊,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扬起一片白茫茫的雾。

就连下落的雪花都有了飞舞的姿态;

此情此景————

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势必要呼朋引伴,烹酒煮茶。

为此作诗一首。

最差也要从狐裘锦衣中,伸出手来接下一两片雪花,赞美几句。

家境稍微过得去的,则是在屋里燃薪烧腊肉,为年关的吃食做准备;

或是在满是雪的院子搭一口锅,打年糕,火中或许还有些许红薯芋头;

对这雪景不说赞美,但也盼望着明年庄稼能有好收成。

可若是穷苦人家,只能皱眉祷告明日风雪能停,因为身上的麻布衣衫实在不能够御寒。

天公不作美,今年大雪连下;

城边百姓感染疫病,断粮的断粮,缺药的缺药。

偶尔一间破草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

一个镇子里————

一妇人在簸箕上捡晒干菜,一边道:“可怜哟!可怜哟!”

“刘婶儿,你说什么可怜呐!”

一个头上裹着头巾的妇女拿着从地里采摘的韭菜;

路过邻居家时听到那刘婶儿嘴里直念叨‘可怜可怜’。

那妇人惊奇:“哟!你还不知道呐,那城边疫病如今可严重呢,听说都死了好多人了!”

“啊哟,这倒是真的!”

另一个妇人不知何时窜出来,瞧着就是个喜欢唠嗑的。

语速奇快:“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恰好从那路过,据说那些人手脚都烂了,好几个人硬生生砍断了自己的手脚......哎哟哟,那场面,听着都吓人呐!!”

另一夫人捂着嘴巴,眼睛瞪的像铜铃:“啊呀!这可怎么好啊!?”

“唉,谁知道呢........”

这些妇人,平日最是喜欢说些家长里短;

尤其是听到如此骇人的,更是来了兴趣,哪里还肯轻易散去。

冬日里闲来无事,最消遣的,可不就是聚着交谈坊间奇闻吗?

这会儿人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起来,渐渐的,一些汉子也加入了进来。

“嗐!大家伙儿不知道,听说这病原本是不难治愈的,听闻太子有一宝物,只要拿出来这么一照,那病啊很快就好了。”

一人不屑:“切,这你早就说过了,可那宝物呢?至今没露面呐!!”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我大舅家的.......”

有人不耐了:“行了行了,你就说吧,你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又说了啥?”

“..............”

那人面露一丝尴尬,又很快掩去;

“咳咳~我那亲戚说了,太子确有此物,可他不愿意拿出来。”

“啊啊.........”

“这这.........”

一络腮胡子大汉愤愤:“那太子是不管那些城边百姓的死活了!!”

“这......堂堂君主,竟将百姓的命视如草芥!那他还有何资格做我朝太子!!”

周围人顿时被带起士气:“就是!就是!”

众人情绪越来越激昂,个个面露愠色;

若是人再多些,怕是要冲去太子府将那太子捆上戒台,抽打个九九八十一棍。

可他们不过是一群平头百姓,除了愤怒还能如何?

倦鸟归林,众人散去,各自回了家;

没出一个时辰,房顶上便冒出缕缕炊烟;

那城边疫病被搬上饭桌,成为了他们饭桌上的趣谈。

不过,流言的影响虽不严重,但往往不可忽略————

太子有照病镜一事终于越传越广,城边百姓耳闻,怒火冲天,恨意灌满胸膛。

人在冲动时往往会做出一些无法想象的事,何况这次事关性命。

天空如泼墨般漆黑,到了后半夜,连月亮都藏匿在乌云里,不肯出来。

郊外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终是掩去了。

北风卷地,残叶飘荡,地上洁白无瑕的雪;

一串串凌乱的脚印还是将他弄乱了。

这脚印浩浩荡荡,延伸到了通往京城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