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氏家主
帝都，白氏宗府。
仆人们端着琉璃盏，穿越一扇扇月门，疾步穿过长廊，最终轻轻跨入一间古色的厅堂里。
翠意映入一幅幅花窗，温暖的阳光斜着照进来，在厅堂内显现出一种温馨柔和的氛围。瀚泉红木圆桌落位正中，热腾腾的烟云浮起，十几道菜肴飘香，有一种热闹的合家感。
然而，桌旁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是当朝的户部侍郎、白氏的家主白榭。
另一个人是他的女儿白凰。
“最近朝中有些忙，你哥哥们今天都在衙署里不回来了，爷爷在后院捣鼓笔墨，今儿的饭就我俩吃。”白榭对女儿说。
“嗯。”白凰点点头。
她抬眼看向父亲，对了对眼神后，又看了看圆桌上温热的菜肴。
白榭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就见下一刻，白凰抄起筷子，二话不说就开始选菜入口。
白榭也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期间神色轻微变幻着，最终忍不住地问：“凰儿啊，你昨夜去那昌王府是因为什么？”
“不是父亲为我寻了这门亲事吗？”白凰自顾自说着，也不抬眼看，“宫里也派人来过问了，云海望那边也打了招呼，想来便是定下了，那作为昌王未来的夫人，我在昌王府里过夜不也是应该的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白榭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抬起头对周围挥挥手。
白府仆下们纷纷退离，白凰的贴身侍女们犹豫了片刻，最后看见白家主眼神不对，连忙低着头离开。
脚步声渐远，圆桌仍徐徐飘着热烟，但周围却一下子冷清了。
白榭看着还在用膳的女儿，低声问：“父亲问你，昌王为人如何？”
“重要吗？”白凰终于抬起头来。
“重要。”白榭点头。
“那宫里为何会安排我和他见面呢？”白凰说，“父亲和母亲只是去宫里走了一遭，也不曾与我商量，便要我去见明……九皇子一面。您现在问我昌王为人，那此前都在做什么，何不早些询问？”
“这是你母亲与淮妃娘娘的约定。”
“约定要卖女儿吗？”
“你！”白榭忽地瞪眼，像是将怒，“你去哪里听得这些话，无论白氏还是你母亲，断然不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白凰沉默地看着父亲，静了片刻，轻声问：“父亲听闻的昌王，为人如何？”
白榭脸上怒意褪下，神色不定地说，“昌王为人……不算好。”
“不算好，那便是坏？”白凰从父亲眼里看出了迟疑，摇头笑道：“父亲是知道昌王为人的，不学无术、贪财好色，单是一条都让人觉着心累。既然是他明海是一个纨绔子弟，父亲为何会答应宫里的要求？”
“宫里，我能不答应？”白榭脱口而出。
“若是关乎国运，自然无法驳斥。可这件事，是宫里要看我白氏的脸色，父亲若是连如此简单的利害关系都辨不清楚……”白凰顿了顿，神色平静地说：“我瞧着不如让爷爷来掌家事。”
白榭脸色变了变，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道：“凰儿啊，你别生气了，这件事咱们还没答应宫里，只是叫你们见一面，若是不满意便只要与宫里说一声，此事就罢了。”
他在心底里暗暗骂了几声，既是骂自己，也是骂宫里的那位。
如果陛下送出来的皇子是个品行较好的，那这事倒还有继续往下的可能，可这九皇子的风评太差，真叫白氏将嫡女送出，岂不是叫人笑话。
不行，得叫陛下换一个儿子！
白榭暗暗下定了决心，但下一刻却听见了令他震惊的话语。
“不必作罢，我很喜欢他。”白凰面不改色地说，脸上丝毫没有小女儿家在长辈面前说起心上人的娇羞。
“你说什么！”白榭忽地跳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凰儿啊，你可别气话！你，你，你看上了那种混小子？！”
“嗯。”白凰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回轮到老父亲急眼了，只见白榭嘴唇颤抖，欲言又止，在他看了一会儿白凰淡漠的脸后，忽然猛地甩起袖子，起身就往厅门走。
“靠！我去找你娘，找淮妃，找陛下说理去！”
“爹！”白凰眼里一闪。
白榭听见女儿的声音，连忙刹住，回身走到白凰身边，蹲下来拍了拍女儿的腿。他看着白凰，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你先在家里坐着，等我去宫里要个说法！”白榭认真说。
“不行，您得先和我把事情讲清楚了！”白凰也很认真。
“什么事？”
“为什么要答应宫里的要求，要我和九皇子见面，您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陛下要赐婚的事吗？”
白榭沉默片刻，无奈道：“这是淮妃娘娘亲自开口的话，仅仅只是见一面，这怎么拒绝？”
“父亲此前知道昌王殿下的为人吗？”白凰问。
“不知道。”
“现在呢？”
白榭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也不太清楚。”
“说谎。”白凰冷哼一声。
“这……”白榭尴尬地站起身，重新回到座上，“你又是怎么看出来了？”
“母亲见过明海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一日父亲就在母亲府上，母亲多半会将她对明海看法与您分享。”
“有道理。”白榭点头。
“而昨夜，我去昌王府不是秘密，府中下人第一时间就会告知父亲，父亲应当也派了人伪作我身边的仆下进入了府中，是也不是？”
“是。”白榭再点头。
白凰理了理袖褶，平静地问：“您既然已经知道外面对九皇子的传闻有虚，为什么方才还要与我演一出戏呢？”
“就……想问问你的看法。”白榭尴尬地说。
“哦。”
厅堂内忽然陷入了沉默，白凰安静地夹着菜肴，目光只在桌上徘徊，眼里像是丝毫没将旁坐的父亲放进去。
白榭看了看门外，只有路石和翠叶，转而又看看女儿。
“凰儿，你既然知道我是演戏，刚才为什么要叫住我？”白榭好奇地问。
“因为爹真的会去找母亲和陛下讨个说法。”白凰淡淡地说，“就算您知道传闻有虚，但您自己没见过九皇子，心底里是拿不准主意的。女儿说了喜欢，在您眼里就是要定下这件事的意思，而您觉得还不是做决定的时候，所以免不了又要去外面折腾。”
“什么叫折腾！”白榭瞪眼道，“就算坊间传闻有假，天底下从不会有空穴来风，那九皇子肯定是做过什么不堪的事情，所以宫里才会给他这般恶劣的评价。”
“所以把你叫住是对的……”白凰垂首低喃，像是在对自己说。
“所以，你是在怪父亲擅自做主，要你去与昌王见一面吗？”白榭问。
“嗯。”
白榭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说：“我本以为你与他见一面只是件小事，理当与你商量再做决定的。”
白凰默不作声，继续吃，神色阴沉像是负气。
“你别生气了。”白榭堆起笑来，“这样吧，你与我说一件事，若是合理，父亲便替你做了，如何？”
话音刚落，白凰便停下手上的动作，稍稍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僵硬的笑，整个白府厅堂内的气氛也随着白榭这位家主的笑容僵住了。
静了一会儿，她笑了。
老父亲呆住，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