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好舞衣,与乐师说定了舞曲,便至门前准备。

手鼓声起,胡琴声也伴着鼓声而来,我穿着一件淡紫色纱裙,面带着淡紫色面纱,踏着乐声缓缓入内,脚环上的银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与鼓声琴声相和,奏出独属于西域的热烈轻快,我好似回到了大漠,回到了月下黄沙间,对月而舞,而阿里耶依旧边跳着舞边敲手鼓,阿爹则坐于一旁拉着胡琴。

我越跳越欢,舞步亦随我的心情愈发轻快,银铃也愈发清脆。

一曲舞毕,我稳身缓步向前,跪于下首。

“哈哈哈……好,好,果然是舞姿动人,舞艺超绝,当得起长安第一舞姬的称呼。”

随着皇上的称赞,众人亦纷纷鼓掌叫好。

“简云,你可想要什么赏赐?”

片刻后,皇上看着跪于下首的我问道。

“能为大家助兴,简云已是荣幸万分,别无他求。”

我开口道。

我确实无所求,舞云居已可让我舒心的过活。

“哈哈哈……你一舞惊人,定是要赏的,你再好好想想要什么?”

皇上笑说道。

“既如此,民女求陛下赐一幅墨宝。”

我想了想道。

“哦?你想要朕写什么?”

皇上微疑道。

“就写‘舞云居’三字。”

我笑答。

“哈哈……你倒是冰雪聪明,若我赐了字,日后便不会有任何人在舞云居闹事了。”

皇上笑说。

“陛下圣明,园中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民女就怕真有人寻衅挑事。”

我说。

“好,好,朕就依了你,此外,再赏你些钗环首饰与绫罗锦缎吧,字会与这些东西一同送到舞云居。”

皇上笑道。

“谢陛下。”

我诚心道谢,向他叩首。

这一趟宫宴,来的太值,日后便可安心做生意,不必担惊受怕了。

我换好衣裙回至座位,方为初笑看我一眼。

“说到婚事,陛下是不是也要给初儿定一门亲了,初儿与五皇子可是同岁,五皇子都成婚一年了,初儿还独身一人。”

我拿着酒杯的手一颤,只见端坐于皇上身侧的皇后柔声道。

在我去换衣时发生了什么,怎就说到了方为初的婚事上?

我心速跳着,仿若要从胸膛中跳将出来。

“嗯……是该议亲了,朕看太尉家的婉儿最与为初般配。”

皇上看向坐于一角的一个黄衣女子道,那女子听闻此话,洁白的面颊瞬间绯红,只将头低了又低。

“臣妾也是这般想的,没想到陛下与臣妾想到一块去了。”

皇后用绢帕掩着嘴低笑道。

“丞相与太尉意下如何呀?”

皇上将目光移至他下首问道。

“臣不甚荣幸。”

丞相与太尉齐声道。

“好,既如此,我便做主为他二人赐婚了。”

皇上笑道。

“多谢陛下。”

二人齐道谢。

“陛下,臣……”

当事人方为初脸色微白,忙起身开口。

“初儿,还不过来叩谢陛下。”

方为初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后截住了话头。

方丞相亦在一旁低声催促道。

方为初几番欲言又止后,缓步上前,那名叫婉儿的女子亦走了出来,虽面带羞意,但步态从容。

“臣(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二人一道跪下,齐声说道。

“平身。”

皇帝微抬手。

“好,好。”

皇后欢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极是满意。

“婚期便由两位爱卿自选吧。”

皇帝笑对着丞相与太尉道。

“是。”

二人起身行礼道。

一切完美,众人纷纷举杯向丞相与太尉道贺。

我心如刀绞,却还是舍不得,将每一刻都深深看在眼里。

方为初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一杯又一杯喝着别人敬过来的酒,在一仰一抬间,他向我看了过来,眼内全是哀伤与歉疚。

我强扯起一抹笑,举起酒杯遥遥向他一敬,仰头间,泪水和着酒水入口,琼浆玉露里满是酸涩。

还有一道目光是霍锦逸的,从皇后提出要为方为初赐婚起,这道目光便一直注视着我,含着疼惜地看着我,我只作没看见。

宴中的人都很开心,无论虚伪还是真实,脸上都透着笑,只有魏夫人与霍锦逸没有加入这愉快的氛围。

霍锦逸本就不屑于场面作态,只因为其中隐隐牵扯着我,他才关注,不然以他的脾性,只会对这种事情充耳不闻,魏夫人面上虽带着笑,但笑容很是怪异,我对朝堂局势虽毫不了解,但也能猜到,这场赐婚有利于皇后,无利于她。

“陛下,臣妾见着这喜事,也甚为皇后姐姐开心,好事成双,陛下既已赐了一门婚事,不如再赐一门,锦逸与为初年纪相仿……”

待宴会人语声渐低,魏夫人娇声开口,此刻她已完全平复了心情,面上全是欢喜的笑容。

“陛下,臣今日贪多了几杯,酒意上头,先行告退。”

不待魏夫人说完,霍锦逸忙起身截住了话,说着自顾向皇上行了一礼,便迈步向外走去,转身时只浅看了魏夫人一眼,魏夫人却好似受了一惊,忙扯出一个笑容。

皇上似也有些不满,多看了魏夫人两眼,随后又笑向众人举杯,气氛又即刻热闹了起来。

我不再看众人,只一人自斟自饮。

过了许久,宴会结束,我随众人跪送着皇上与各位娘娘。

待众人皆散,我方随着引路的宫女走向殿外。

“路我已认得,自可出宫,姐姐便送到此吧,夜深露重,姐姐早些回去。”

离正门仅三道门后,我对一旁的宫女道。

“姑娘慢行。”

宫女向我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他们久居宫墙,对人心话语最是敏感,听我这么说,便明白了我想独行,故毫不拖沓的转身离去。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缓步向前而去。忽地听到了方时初的声音,方时初是方为初同父同母的弟弟,我见过几次,为人谦和有礼,但相较于方为初更多了一分骄傲。

“我知兄长对简云姐姐的心意,可即是娶了谢婉儿也无甚干系,你自还可娶简云姐姐做妾呀。”

他轻扶着脚步踉跄的方为初,缓声劝慰道。

“你当简云是什么人?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方为初微怒道。

我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

“是。”

我止了脚步,待二人向前行了一大段路方跟上。

至宫门口,送我回去的马车已在等候,采薇忙快步上前将斗篷披到我身上。

“采薇,让马车送你回去罢,我想一个人走走。”

我说。

“夜已深,坊主还是让我陪着吧。”

她柔声道。

“不必,你快回去吧,和兰姐道声平安,我自走走便回去。”

我说。

“是。”

见我坚决,采薇点点头,自上了马车。

我缓步向前走去,宫道上已任何车马行人,冷风吹面,酒意上头,步子也渐渐踉跄起来。

摇摇晃晃走了一段路后,微喘着气倚着宫墙倒了下去。

刚要坐于地上,一双温暖有力的即刻将我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