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沉重,脑袋里“嗡嗡嗡”乱响。如飞入了成百上千个苍蝇,怎么赶都挥之不去。
这些苍蝇太可怕,会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感觉自已失血过多,随时都有可能晕倒。但是她还站着,为了心中唯一的信念站着——赵祯是定婉的孩子啊,定婉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世上多有不孝的子女,但断无不是的父母。
她是他的母亲,她有责任教导他保护他。他可以不理解她伤害她,但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祯儿。
祯儿……她有多少年没喊过这个名字了。她还记得当年八岁的赵祯伏在她的膝上,一脸真挚地说:“祯儿要一辈子对大娘娘好,永远孝敬大娘娘。”
一辈子太长,谁也预见不了将来的结局。
轻诺之人,毁诺竟这样容易。
赵恒如此,赵祯亦是如此。
她在摧心剖肝的痛苦中冷静下来,叫环儿不要再说。另唤过看守她的殿前军指挥使,说要见官家一面。
指挥使面无表情地说:“官家有令,只要慈圣皇太后交出军国大事权,前尘旧事,可既往不咎。”
真的会既往不咎吗?刘娥心中怆然。
这只是一个圈套,一个并不高明的过河拆桥计。
赵家人骨子里一脉相承的冷血,她已看得透彻分明。
但她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你叫官家过来见老身一面,老身就把军国大事权交给他。”
指挥使眼里露出一丝喜色,拱拱手道:“臣这就去。”
赵祯来得比刘娥想象中快。
后来刘娥才知道,此时的赵祯原本要出宫去见定婉,就坐在车辇之上,听闻指挥使说太后愿移交大权,急不可耐地赶来了。
他再也不像往常那样谦恭有礼,而是高高地挺起胸膛,架子摆得很大,一入得殿中就坐在了主位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娥,并不唤她大娘娘,而是冷眼瞧着,叫了她一声太后。
“太后,兵符何在?”
刘娥被这一句话伤得体无完肤,却依然强颜欢笑:“官家,你我母子,何以生疏至此?”
她多想唤他一声“祯儿”,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非是不敢,而是不想自取其辱。
赵祯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那眼里,分明燃着一簇愤怒的火苗:“朕为何如此,太后难道不知么?朕今日斗胆问太后一句,朕的生母究竟是谁?”
斗胆?他都派兵包围慈宁殿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刘娥捂住了胸口。
见她不说话,赵祯只道是她心虚,继续逼问:“朕的生母,可否是在那秋凉寺里孤苦伶仃过了二十二年的李娘娘?”
刘娥筹措着语言,打算与他从头细说,信与不信,全看今天。然而她刚开口说出一句,赵祯就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莫要东拉西扯,行那欲盖弥彰之事。朕就问太后敢不敢当着天上的列祖列宗发誓,说自已是朕的亲生母亲?”
刘娥被逼到了绝路:“官家的确不是我亲生。官家的亲生母亲,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妹妹定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