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大臣齐齐地跪在垂拱殿中,声援八大王。

三人成虎,二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在有心之人的挑拨下变得不堪一击。

赵祯是刘娥一手养大,刘娥腹中经纶,他学了个七七八八,没用来处理国事上,却将利刃对准了刘娥。

他想起了刘娥在临朝称制后演的第一出好戏,借着国家多难的理由,公然在朝堂之上流泪,说什么——

国有今日,全靠诸位重臣同心辅佐,现如今皇亲国戚都获得了推恩,唯诸位重臣的亲眷没有受到朝廷的恩泽。卿等可以把亲族的名字呈递上来,吾当破例尽数推恩。

然而当众臣将亲族亲信的姓名一一呈递之后,刘娥却让人绘成图,贴在了寝殿的墙上,每有奏请升迁封赏,都要比对此图,刻意压制,以防朝中个别朋党权势过重。

朝臣们入不得太后寝殿,自是不知。可赵祯却看得明明白白,当时只道是大娘娘思虑深远,为自已将来亲政铺路,现在想来,只觉心惊。

再联想到刘娥多次穿着帝王衮衣,更是冷汗涔涔。

若说她没有称帝的野心,又为何要行这悖逆祖宗之事?

他似乎忘了那被撕成两半,摔在地上的《武后临朝图》,也忘了刘娥那一句铿锵有力的“吾若称帝,置我儿于何地”。

当一个人不被信任之时,她做什么都会被异常解读。无论她替对方做了多少件好事,被记住的,永远都是不被满意的那一件。做什么都是错,她就是那蛇蝎心肠的毒妇。

所以,赵祯给她来了一出“措手不及”,利用自已唯一能调动的殿前军兵围慈宁殿,不给刘娥传将调兵的机会。

真是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因他人几句谗言就倒戈相向。

环儿用几锭金子在一个看守的殿前军小兵嘴里打听出了一点消息,替刘娥不值:“八大王自以属尊望重,颇有野心,眼见着先帝故去,小官家年幼,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然而太后临朝听政,天下大权尽在手中,八大王就算有再多不满,亦无力相抗。后自称患有阳狂病,闭门与外人隔绝,连续二十二年未上朝议事,奴婢还以为他是知难而退了,却原来只是‘韬光养晦’的好手段。如今太后一出去看李娘娘,他就在第一时间知晓了,可见这二十二年,他一刻都未停止对娘娘的窥伺。”

千防万防,防漏了“阳狂病人”。二十二年,足以让人相信八大王是真的疯了。

赵恒八弟赵元俨,时至今日还在做“兄死弟及”的美梦。妄想借赵祯之手把刘娥扳倒,再从赵祯手里抢走这大宋江山。

刘娥看得分明。但赵祯沉浸在丧母之痛以及对刘娥的怀疑中,如置身茫茫云海,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他被远比他思虑成熟,且心计深沉的八大王牵着鼻子走,与刘娥兵刃相见。

环儿这时才知赵恒的苦心,他曾是真心实意待过刘娥的。身处高位之人,容不得一丝丝任性,世上无绝对周全之事,出现一点纰漏就能成为致命的伤。刘娥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一直忍着不去看定婉,可是她终究没能忍到最后,授人以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