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么侧卧着,眼睛盯着窗子外头。
感受着光线一点一点地铺进来,即使是白天,寝殿里头也常年点着蜡烛。
哎!这个世界跟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完完全全是两个样子。
她之前还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新奇,可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天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师父,竟然说死就死了。
她还背上了欺师灭祖的罪名!
这一切的转变都来得太快了,她措不及防!
想着想着,心头就是一痛!
乌青青皱起了眉,嘴里泛起了一丝血的腥甜味。
“姑娘!”
约莫是听到了乌青青细微的呜咽声,外间的侍女询问道:“姑娘可是伤口疼。”
乌青青不动,背对着侍女。
不一会儿,侍女进来了,她轻声放下一碗药:“姑娘若是疼得厉害,就喝些,这有镇静止疼之用。”
乌青青仍是不动,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躺着。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敖铭回来了。
她听见外间的谈话声,敖铭在询问她的情况。
在得知她一整天都不吃不喝之后,敖铭进来了里间。
“乌姑娘,你这番折腾,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吗?”
“……”
乌青青感觉到床侧有轻微的响动。
他好像是坐了下来,她转身去看,却不料牵扯到伤口了。
“嘶……”
她咬紧牙关,死命地忍着。
敖铭抬手,将醇厚的灵力输入到乌青青体内,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上,疼痛在慢慢减轻。
敖铭突然说:“你失去了记忆,所以很多事你都忘记了。在两百年前,你的族人丧生在了一场火海里,后来你就去了琯院,投靠在了临邑老头那儿,我界与神界不和已久,近来更是摩擦不断。”
“前些日子我将你掳来了魔界,原本是打算跟南宫景谈判些事情的,但没想到你跳下了往生河,拦都没有拦住,等我救你起来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记忆。”
“我是拿细作的事情吓唬过你,但杀了老头,我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去做。”
敖铭停顿了一下,他想起了千年前,那时候她的族人还没有死,他也还不是魔界至尊。
那时候,他只是魔界的一只蝼蚁,又丑陋又卑微,谁都想碾死他,甚至于他差点冻死在一场雪夜里。
在意识模糊之前,他记得有一辆散发着暖香的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乌青青从那上面下来,一身白衣,长发如瀑,美得惊为天人,她救了他,而他却在苏醒之后,偷偷地逃走了。
身为医者,她必定救过无数人,就算她没有丧失记忆,也不一定会记得自己。
更何况是如今呢,她已经忘记一切了。
休养了几日之后,乌青青身上该消的肿也消了,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疼了,她能勉强地撑着自己坐起来。
“姑娘,外头的药一直温着呢!喝不喝!”
乌青青点了点头,不多一会儿药就进来了。
她喝完之后,侍女又呈了个盘子上前来,中间放着一个小瓷盅,瓷盅里是两颗梅子。
乌青青尝了一颗,甜的。
在大苦之后,她尝到了甜味。
师父生前百般嘱咐,要她远离魔界,远离敖铭,现如今他救下了自己。
师父去世一事,给她的心理留下了阴影。
这看似新奇的世界,危机四伏,除了同门中人,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其中就包括敖铭!
又过了几日,乌青青可以下床走走了。
她走在这魔界的小园中,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树木,心里全是盘算。
在魔界这么待着,乌青青那是肉眼可见的消沉,就连她身侧的侍女都能感觉出来。
下三界常年不受阳光的照拂,连朵花都开不出来,这里的树木扭曲拥挤,还长满树疤,一棵直溜的都没有。
尽管命有不公,但它们还是奋力生长。
乌青青抚上它们的枝干,若有所思。
一丝阳光都没有,你们都能活,那我也可以。
乌青青主动找到敖铭,跪在了他的面前,“青青希望能得到魔尊的照拂,望魔尊助我。”
魔尊的手里把玩着佛珠。
“你希望本尊如何助你。”
“给我依仗,保我性命!”乌青青将双手的手背抵在额前,俯身下去行了大礼,“青青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但只要事成了,这条命就交由魔尊处置,绝无二话。”
“好!”
风吹落了枝头的枯叶,一片一片的,盘旋在空中,好不寂寥。
乌青青就站在琯院的后院处,她迟迟没有勇气去推门。
她在害怕。
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只要想起师父,她又不允许自己退缩,那些莫名的耻辱,还得自己一点一点还回去。
“吱呀!”
老旧的木门,推开之时很响。
门开之后,乌青青就看见了后院里有师兄在打扫卫生。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这位师兄从来没有想过,乌青青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事已至此,她居然还敢回来。
她之前性情大变的时候,同门的师兄们就曾怀疑过。
她这次回来,无疑是送死上门。
乌青青迈步跨过了门槛,就在师兄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里走。
这一路上,她不止碰到一位师兄,他们都用杀人的眼神瞪着乌青青。
她私通魔界,欺师灭祖,现在大家都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期间,有位师兄没有忍住,用法术掐住了乌青青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抵在了石柱子上。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若风出现了,他及时制止了。
为了避免起纷争,若风最后将乌青青带去了药堂。
门锁一关,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寂。
乌青青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要怎么解释?
现在的气氛,哪怕是根针掉地,都能听见吧!
“师兄,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
乌青青说此番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在抖。
“你……”若风皱起了眉,他本意是想说,你不要叫我师兄。
奈何面对着乌青青的眼睛,若风又说不出口。
终归是同门一场,事到如今,说再多都没有意义了,师父已经死了。
若风强忍着眼泪,转过身去,不肯看她。
“我不杀你已是念及同门之情,对你最大的仁慈了,你自己去天界领罪吧!”
天界已经定了,要削去乌青青的仙骨,并且剔除仙籍,终生流放于冥界。
“谢谢师兄!”
她离开了琯院,在仙界毫无目的地走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天兵发现了。
然后等着她的就是弑神台。
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剧痛一寸一寸地在剥离她的肉体。
痛到她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
乌青青满脸都是汗,第二道天雷劈下,她感觉自己的头要裂成两半了。
“啊……”
乌青青蜷缩在台上,发出了一声悲鸣。
……
直至第九道天雷降下,她嗓子已经喊哑了,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整个人蜷在一起,只有一双眼睛还在惊恐地睁着。
好痛!
好痛!
见仙骨已剃,仙籍已除。监督的天兵,就回去复命去了,只留下两个善后。
仙骨剃后,剩下的事就是将乌青青扔到冥界去。
能活就活,活不了就算了。
两个天兵架起乌青青就往冥界去,待远离神界,真的到了冥界的地界后,两个天兵就恢复了真身。
他们一个是敖铭,一个是丞极。
敖铭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天雷真不是吹的,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要不是同心珠扛着,乌青青怕是连第一道天雷都扛不过去。
九道天雷,一道一道都劈在了敖铭身上。
乌青青的仙骨还在,命还在,只是受了场酷刑!
这疼痛绝不会亚于她在天牢里受的,但这回她只有痛感,一点伤都没有。
丞极抱着晕过去的乌青青,很是不解。
“魔尊,你何必呢!这要是换成旁人,杠了九道天雷,不死都得毁掉半数修为,属下实在不解,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敖铭抹掉嘴角的血渍,“有没有意义的,先回去再说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