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炉虚山已是五日后,天气阴沉着,不如前几日晴朗。

燕梁去山上走了一趟,上了香,请了愿,捐了香油钱。

下山时起了蒙蒙小雨,早就有所准备的随侍撑开油纸伞挡在燕梁上方,为他挡住寒凉的雨滴。

“台阶湿滑,王爷当心些。”

燕梁今日走过的台阶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他的小腿肚都要累的发颤。这还是他自上次大病初愈以来第一次走这么久的路。

寻常都是乘车坐轿的,还没体会过这种累到腿抽筋的感觉。

远处青山朦胧在烟雨中,云雾缭绕,山峦轮廓若隐若现。

燕梁静站了一会儿,带着潮湿的风拂过他的袖袍。他视线偏下,只见望不到头的青石板台阶。

止不住郁闷的想:早知这样就派别人去找客栈,让燕坞跟着来了。他搀扶着自己走,想必会轻松很多。

“王爷若是没力气了,可以扶着奴的手臂撑着身子。”

燕梁也没逞强,将手搭了上去。

刚向下迈了一步就暗叹果然难行,这台阶略显倾斜,稍有不慎脚底就会打了滑。

伞沿处凝聚的雨滴不堪重负的砸到地上,飞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裳摆。

他爱干净,看见此幕不由得皱起眉头。只好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抓着旁边随侍屈起来的手臂。

“你有告诉燕坞让他定好客栈后上山来吗?”燕梁走的艰难,腿本就没了力气。风吹多了脑袋也有些发晕,如果上半身再失了重恐怕就要一头栽下去了。这小厮身体不是很强壮,定是扶不住他的。

“这……您没吩咐,奴也就没传达……王爷恕罪,是奴想的不周全。”随侍面露难色,低声道了几句奴该死。

“罢了。”燕梁没理由去怪罪他。

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声。

他闻声特意让了路,靠了靠边。正走的稳当,却不料那带着小版斗笠的孩童拿着拨浪鼓一路跑下来。眼睛没看路也没刹住步子,结结实实撞在了他身上。手中的拨浪鼓滚落了两个台阶。

“公子!”

燕梁避之不及,被撞了个踉跄,脚下迈了个空。纸伞遮住他一半的视线,只能看见面前那光秃秃的石阶。他下意识闭紧了眼,自认倒霉。

那小厮果然没扶住他。耳边风声呼啸,瞬时天旋地转。他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却没等到那意想之中的疼痛。

有两只手穿过他的臂弯,把他抱了个满怀。

“主子。”耳边呼啸的风声被沉稳的二字所取代。

身子一暖,燕梁被大氅罩了个严实。

“半路雨势渐大,属下想到主子今日衣衫单薄,故折返回去取了件御寒衣物。却也因此来迟让主子受了惊……还请主子责罚。”

燕坞心有余悸的勒紧了燕梁的腰。

他再晚来一秒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明明方才还不见…你是飞过来的吗?”燕梁被抱的喘不过气,轻推了他一把。“放开本王……”

“公子!”

小厮手足无措的又将伞撑到燕梁头顶,“奴该死,奴该死!竟让鲁莽小儿冲撞了公子!”

虽被撞了一下,但燕梁没想去处置一个孩子。

他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拨浪鼓,左右转了两下。

那孩子往前走了两步,知道自己错了。他垂着头搅着手指,深深鞠了一躬,嗓音稚嫩:“这位公子祈蒙见恕。”

“无碍,”燕梁见他有礼便勾唇一笑,将手里的拨浪鼓往前递了递:“还你。”

那小孩抬头,接过拨浪鼓露出个圆圆的小脸怯生生道:“谢过公子。”

燕梁看清这孩子的相貌后瞳孔微颤,细看了看他,又偏头瞧了眼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燕坞。

……和燕坞少时的模样有几分相像。刚把燕坞捡回来时,他也是用着一双透着胆怯的眼睛偷看自己。

“主子……”

燕坞轻轻唤了他一声。

燕梁回神,这才发现那孩子早已经跑开了。

他敛下眼底的一丝波澜:“走吧。”

“主子脸色不好,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有一些,回去喝碗姜汤生生汗便好。”

燕坞闻言毫不犹豫的把他抱起,“头埋在属下怀里,莫要再受了凉。”

他抱着人几个闪身就到了数米之外。

被丢下而死命奔跑追赶两人的随侍操碎了心:“……小坞大人,慢一些,莫要将王…将公子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