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来的很快,手上还拿着裴安的药膏,刚走进办公室,王妈妈就紧随其后。
王妈妈刚进门就哭天喊地,嘴里叫着心肝肉乖宝,搂过王小山查看情况,看到王小山干涸在人中皮肤上的血迹时,嚎哭声又大了一个音量。
王妈妈转头怒视坐在旁边的裴安,凶戾的三角眼恶狠狠盯着裴安,裴安打了个哆嗦,顾净上前挡住她的目光,对丁老师说:“老师,你来说说吧。”
外婆抖着手查看裴安,掏出药膏细细抹在裴安脸上,这时老师开口说:“是这样的,王小山先骂裴安,裴安气不过和王小山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王妈妈就急急开口:“那也不能打人啊,看我们家小山,鼻血都打出来了,小山你说,你骂他什么了?”
“我让他看我的新手表,他不理我,我就骂他怪物、野种,没有爸爸,我说错了吗?”王小山愤愤开口。
顾净撑着椅背的手一紧,眸光越发低沉,接触到目光的王小山瑟缩了下。
外婆气急,捂着胸口说:“你这孩子,真是没有教养,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骂同学的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看你是个老人没有说你,你还骂我儿子,为老不尊!”
王妈妈泼辣,闻言叉着腰指着外婆就骂,“再说我儿子说错了吗,你们家小孩有病,白头发像什么样子,不是怪物是什么;从来就没有见过他爸爸,不知道你们家女儿从哪来的小孩。”话落还啐了一口。
“王妈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过分了!”眼看事态控制不住,丁老师一拍桌子,王妈妈这才收敛一点。
“这件事受害者明显就是裴安,之前开学没多久,我接裴安时还看到这位王同学堵在教室欺负裴安,这就是校园暴力!”
“裴安经过这件事后,性格越发孤僻,已经对裴安产生了很深的影响;我相信老师绝不会姑息这种情况,也希望学校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顾净扶着拍着胸口顺气的外婆,沉声开口。
丁老师脸色一僵,想起之前上面打的招呼,飞快思索合适的方案。
“这件事确实是王小山的错,下周一升旗大会上王小山当众念八百字检讨!”
“凭什么啊,我们小山也受伤了,我怀疑裴安把我儿子脑袋打出问题了,我要去医院检查!”
“裴安受伤更严重,身上淤青一大片,脸上的伤痕现在还没消呢,要检查一起检查!”顾净方寸不让。
王妈妈看到裴安遍布红斑的脸,想着万一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就得不偿失了,转眼又看到王小山干涸的鼻血,又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小山还见血了,裴安也得检讨!”
一旁的王小山也来劲了,嚷嚷道:“就是,裴安也骂我了,他怎么不用检讨?”
丁老师看着王小山母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也来气了:“王小山之前还经常对裴安言语辱骂霸凌,看你们这样子也没有悔改之心,那就给王小山记个过!”
“怎么还扯上记过了?我们不是答应检讨了吗,照这么说裴安也得记过!”
“好了,你们对这个结果还不满意的话就记入档案吧!”丁老师一拍桌子,把王妈妈吓一跳,一听要记入档案,连忙闭嘴;转头横了还想再理论的王小山一眼。
裴安没想到这次老师没有和稀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净,出了办公室门就迫不及待的想和顾哥说话,看到外婆在这才作罢。
顾净捏了捏裴安的手,对外婆说:“外婆,安安这事已经处理好了,您先回去吧,放学我接安安一起走。”
“好好好,麻烦你啦,安安这孩子可怜哦…”外婆摸着裴安的头,对着顾净点点头,将药膏递给顾净,转身蹒跚着回家。
“顾哥!今天老师没有让着王小山妈妈诶!”裴安看外婆走远了,握着顾净的手兴奋的摇了摇。
“怎么?之前老师经常让着王小山让你受委屈吗?”
“之前的老师说不过王小山妈妈,气哭的也有呢,王小山妈妈嘴巴可厉害了,幸好这个老师不怕她…”
顾净听着裴安叽叽喳喳的说话,拿出外婆交给他的药膏,轻柔的给裴安脸颊上药,心里翻涌着沉沉的怒气。
晚上,裴安练习完书法,顾净课程也告一段落,两人坐在书房吃着点心,顾净沉吟着,斟酌的对裴安说:“安安,你这个年级的课程已经学的很不错了,你想跳级吗?”
“我还可以跳级吗顾哥?”裴安捏着点心吃,脸颊旁还沾着点心渣,白天的红斑已经微微褪去,但在灯光下还是可以明显看出痕迹。
“可以的,我给你出的题目你都写对了,跳一级没问题的。”顾净抽了张纸,将裴安脸颊上的点心渣擦去。
今天的事情让顾净感到后怕,裴安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伤,不同年级让顾净很难及时关注到裴安,裴安现在的知识量足够跳到五年级,他还可以让裴安和自己同一个班级。
“好呀顾哥,跳级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不会诶。”裴安吃完一块点心,顾净拉过他的手,给裴安擦拭指尖沾着的点心渣,头也不抬的说:“我知道需要什么材料,到时候我整理给你。”
“嗯嗯。”顾净又取出一张湿巾,细致的擦拭裴安脸颊上的点心残渣,看着裴安微垂的眼睛,浅色的睫毛被灯光打出阴影,投射在脸颊上,薄薄的眼皮也在随着眼珠转动而起伏,眼皮还带着浅淡的粉。
王家怎么敢?想着在办公室里王小山的话,心里怒火更甚。
送走裴安后,顾净从抽屉取出一份资料慢慢翻看,标题赫然写着王家的详细资料,顾净看着,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便取下眼镜准备休息。
顾净很快准备好了跳级的材料,交给裴安让他呈交上去。
在晚秋,经过校领导评估和顾净的施压下,决定让裴安在下学期通过考试后正式跳级,顾净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在这段时间对裴安学习更加上心,连裴安日常的长笛和书法都没有怎么安排。
裴安也没有意见,裴安身体不好,脑子却出奇的好用,对顾净安排的课程越发得心应手。
王小山这段时间也没有作什么妖,偶尔在下课间隙会听到同学们在讨论王小山爸爸失业,家里天天吵架,闹到要离婚的程度,连带着王小山也越发的憔悴,成绩比之前更差了。
不过这不在裴安思考范围内,裴安每天和顾净腻在一起,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不同于外公外婆的爱护,远在市里妈妈的牵挂,是他和顾哥之间独有的羁绊。
上课除了写顾哥给他出的题目之外,就是想着放学怎么哄着顾哥给自己买炸年糕吃。
“顾哥,快要元旦节了诶,今天老师要我们回家后想一个节目报上去,元旦晚会上表演呢,晚会结束后我们去集市上看烟花好不好?”顾净抱着热乎乎的炸年糕,年糕氤氲的热气扑上脸颊,裴安脸颊也是红彤彤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净。
顾净手里捏着准备给裴安擦嘴的纸巾,垂眸看着裴安。
裴安今天穿的是黑色棉袄,上面印着小龙,脖颈上也围着灰色的围巾,还戴着外婆手织的帽子,衬着裴安脸更小了,一眼看过去最显眼的就是裴安的脸,在光线下看着白的反光。
定定看了会儿,伸出手将有点挡住裴安嘴巴的围巾向下扯了一点,顾净才答道:“好,元旦陪你去看烟花,不过你别说害怕啊。”
“才不会呢,之前元旦外公外婆睡得早,我一个人不想去,今年有你啦,我才不会怕呢。”裴安咬了口年糕,含含糊糊的又说:“每次元旦之后听到同学说烟花好看,我都好羡慕呢。”
顾净摸了摸裴安脸颊,被裴安蹭了蹭,带着笑意开口说:“说好了啊,不许又找借口不出门。”
裴安自上学后就一直有人拿他的肤色和头发说事,性格也愈发孤僻,到后来都有点社恐的样子,顾净三番五次想拉着裴安出去逛逛都失败了。
“顾哥你说我晚会上表演长笛好不好,我已经学会好几首曲子了呢。”
“唔,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确定你敢上台吗?”学校的礼堂顾净在之前就去过,是小型舞台的样子,舞台下是一排排椅子,可以容纳整个学校的人。
裴安想到之前元旦晚会,舞台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人,心里有点发怵,想着腿肚子就有点发抖。
转眼看到顾净带笑的眼睛,又出馊主意:“要不顾哥你上去表演,我在后台给你伴乐怎么样?”
“尽出馊主意,我上去表演什么?”顾净蹙着眉,没好气的说。
裴安抠抠脸颊,一时也没想到好主意,将吃完了的炒年糕盒子扔到垃圾桶,任由顾净给他擦嘴擦完嘴又换张湿巾擦拭沾了酱料的手指。
裴安手指白净,不知道是不是练习长笛的原因,手指修长,指尖泛着粉,拢在手心像将开的花苞。
“安安想上台表演是很好的想法,不用怕,紧张的话可以看着我,我到时候应该坐在前排。”
顾净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裴安泛粉的指尖,将脏掉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牵着裴安发凉的手,沉吟了会儿又开口:“晚会开始之前会有彩排的,我也会陪着你,不用担心。”
听着顾净沉着的嗓音,裴安不安跳动的心也安定下来,点点头,说:“那就好,我看着顾哥就不怕了。”
耳边裴安的声音一点一点传来,顾净牵着裴安,在暮色中一步一步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