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炊烟,只有风知道它们的去处

1.家兄下落

杜环被吵醒了,一只鸟在枝上发出清脆的鸣叫,那是晨曦的到来。深秋的晨风凉意早已浸透了全身,战俘们都早早地被叫了起来投入了一日的工作安排。

几个阿巴斯小头目用手比划着和一些懂台奇话的战士交流,时间并不长杜环几人被分配在一个小组内,这是几个没有番号的台奇军战士,大家被一个阿巴斯士兵带到了城内一处大房子内,这里到处都是荒草和污泥。命令下达——清除垃圾。杜环和燕雀儿两人戴上了蒙面,拿起扫把清理灰尘,动荡的烟尘让每个人的视线都蒙上了阴影。一盆凉水浇过之后才豁然清明,原来这是一个洗浴用的水池,里面赫然有着无数的马赛克镶嵌而成的图案。

“这是马赛克,大秦国传过来的。”司马辽一眼看出。

“怎么,你知道?”燕雀儿问。

“那是自然,看来这里曾经是一个经营洗浴的地方,我记得那时候我到这里的时候也享受过这般待遇。”

“快,干活。”一个阿巴斯士兵通过翻译喊道。

几人不敢怠慢,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儿。终于二三小时后一座洗浴场所出现在眼前,这座洗浴场足有二层楼那么高。前面有饭店,后面是经营洗浴。

此刻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杜环的眼前一晃而逝,杜环看到那是一个有着龅牙,下巴还有一颗明显黑痣的瘦小男人,这人正是姜昭。他刚要开口却发现对方已然转身不见了,而自己也又有了新的单独任务——清理院落,下午几个干其他活儿的台奇士兵的交谈引起了他的好奇。

这几人恰是杜环一组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士兵小声嘀咕:“喂,哥几个知道吗?咱们要分家了。”

“什么?分家?”另一个高个男子问。

“是啊,这些阿巴斯人说咱们战俘人多不好管理,所以要分配到各个地方便于管理,听说有厨房,城楼还有战场甚至还有一些当地人富户家里的帮佣,具体怎么样就看老天爷安排了。”胖子回复。

“我的天,这些家伙还真的会玩,我看搞不好是要分解咱们致咱们于死地。”另一个小瘦子回应。

“是又怎么样?咱们现在还不知能活多久呢?”胖子无奈地叹道。

几人看到了一旁站着的杜环,把他拉了过来问:“喂,你打算怎么样?”

“我,待机而动吧。”杜环的回答比较中肯。

“切,咱们都是战俘了,你还待机而动,能飞出天际吗?”胖子白了他一眼道。

三人觉得他没有什么意思,又都不再理会他。

晚上,杜环所领到的食物不过是一碗中竟然有多半碗水的稀粥,完全不能果腹,饶是如此也只能暂且喝下。回到了简陋的帐篷中,却看到了燕雀儿一脸的兴奋,他招呼杜环坐下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十几个奇怪的干果子,这些果子像极了扁圆的小球,里面已经裂开了口子,一股甜蜜的诱惑传来。

“这是,这?”杜环拿了一个在手问燕雀儿。

“这是阿驿果(无花果),这是萨珊国的叫法,它就在西域一带种植,我曾经小时候吃过这味道很甜美,而且可以填补饥饿。”

“没错,这味道确实是孙真人说过的阿驿果。它的功效不小呢,还可以健胃通便。”杜环吃了三四个满意地笑了。

“对了,你这些果子是哪里来的?”

燕雀儿:“哦,说来你不信。这是前几日我们所见到的那个异族少女给我的。”

“她,不是沦为战俘了吗?怎么会给你吃的呢?”

“今日我下午被安排去挑水和捡柴火,期间我路过了她所在的房间,她没有受到虐待反倒是被看押的很松。因为看守们都远远地看着,而我的任务就是和她一起捡柴。”

“所以你得到的果子都是她给的。”

“没错,反正她那边也挺多的。”

话刚说完房间内破旧的门帘被推开,司马辽晃着高大的身躯走了进来。只见他全身脏兮兮的,靠着床铺倒头就睡。

“今日你有什么收获吗?”燕雀儿问。

“我今日打听了关于杜钰的情况。”司马辽懒懒的说。

“什么?有什么具体收获吗?”杜环兴奋地说。

司马辽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哥的下落说法很多,但是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能够对上现实,所以这些都是捕风捉影。”

2.阴谋酝酿

“司马兄,都怎么说的呢?”杜环忙问。

“还用问,有人说你哥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大火烧死的。还有人说你哥已经脱离险境,回到了久安。甚至还有人说你哥投降了阿巴斯人,现在已经成了敌人的小头领。”

“这些都是不可能,我了解家兄。”杜环自然是不信谣传。

“所以我说需要时间,即便是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司马辽无奈地点点头。

“司马兄,已经非常感谢你了。”杜环深施一礼道。

“别客气,救命之恩还未还你。这又算得什么?”

“对了,少爷今天你有什么发现吗?”燕雀儿问。

杜环思索了一下说:“哦,我今日发现了一个人长得很像姜昭,可惜他很快就消失了。”

“姜昭,你一说他我就想起这家伙的厨艺倒是不错,如果见到他真的想让他露几手改善一下伙食呢。”

“嘿嘿,小胡番,你倒是显得很美呢。早点睡吧,明日还有更多的杂役要做呢。”司马辽笑着说。

漆黑的深夜,撒马尔罕的城邦,一处宽敞的大房子里。艾布已经准备好了出发,手下的将领一个个等待指令。

“易仆,你负责看守好撒马尔罕。说不定圣火教那帮家伙很有可能会偷袭这里,我带走二万人马驰援牧羊城。”

艾布说完之后拿出一张羊皮卷说:“现在我想说的都在这上面,不过有件事我要提前说,阿明大人临走前有交代有两个战俘特别关照,你们不要慢待。”

“阿明大人的交代?”易仆问。

“当然,不要怠慢。好了,我要离开了,各位各自珍重,切记谨慎守城。”

艾布带着几个随身的将领以及军队悄悄地离开了,易仆的心里却倍感舒服,得意地伸了伸懒腰:“哎,现在头上的两位大人都离开了,这个城就是我说的算。”

“是啊,易仆大人。这撒马尔罕的好玩地方不少,再说现在圣火教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咱们不如好好地享受一下。”手下的牙将说道。

“这,这可不不妥吧。艾布大人说要做好随时御敌的准备。”

“话虽如此,可是咱们的兄弟和台奇军队作战这么久了也需要放松一下,不过分啊。”

“嗯,也言之有理。”

“大人,您不如给兄弟们三日时间,我担保三日后大家都会恢复精力,即便那时候就算有什么情况咱们也有精力对付。”

易仆来回踱步,然后点点头说:“那好吧,不过三日的期限可不能多,其余时间咱们静守以待。”

几个偏将刚打算离开,易仆又吩咐道:“对了,不是还有几个蛮族首领吗?好好地款待他们,让他们以后为帝国效力。”

“是,大人。”几个偏将领命离开。

一个传令兵走了进来,进言:“大人,我们按照混编的顺序战俘已经被有序分开,他们之间最多就三四个认识。”

“这些家伙有什么怨言吗?”易仆问道。

“暂时没有。”

“嗯,过来我有话要传。”易仆悄声地说了几句。

“大人,这,这合适吗?阿明大人要是知道了会责怪的?”传令兵的脸上有汗冒出。

“阿明,这里没有阿明大人只有易仆大人。听到了吗?”易仆的脸上出现了杀意。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

“等等,明日就是斋日,我命令所有的战士包括战俘都放假一日,这点千万不要忘记。”

“是的,大人。”

月亮照在半空。此刻在撒马尔罕的城邦外,一片树林内几个神秘人在讨论。在他们的前面有一座新坟,木板上面没有刻任何名字,只有一个鸟型的图案。

3.异族少女

“阿辛是怎么死的?”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高个男人说。

“我们本打算把他的尸体抬走,没想到阿明的人马来了,所以只能匆忙之间检查了一些死因。他的头被铁锤击碎,腹部是被短刀刺穿肝脏死的。”另一个稍矮点的蓝色包头汉子回答。

“短刀?什么样的刀?”

“是的,我们调查过了。这是台奇国只有将军级别的人才可以佩戴的斩铁刀。”

“斩铁刀?”

“这种刀据说专门对付近战的战士,而且阿辛受到的部位那一刀力量极大,就算比他更强壮的人挨了那一刀也照样要死。”

“能比阿辛还厉害的人可不简单。”银色面具转身对几人又说:“我了解阿辛平素里也有些喜欢卖弄,这次的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赫迪大人,阿辛毕竟是咱们的兄弟。”

“马鲁,要不是私下关系,我会给这个家伙立个碑吗?”

说完银色面具回头扫视了众人一眼:“谁还记得鹰巢的手册吗?”

蓝色包头的马鲁:“绝不乱杀无辜,绝不无事生非,我们必须承受自身行为带来的后果。不管是荣誉还是悲剧……”

“阿辛私自找人比武,所以自己需要承受后果。”赫迪缓缓地说。

所有的黑衣人都用左手摁在胸前小声地祷告。

“虽然阿辛死了,但是我们和阿巴斯的恩怨却没有了结,他们的胜利如此容易那怎么得了……”蓝色包头汉子说完向前左手按在胸前施了一礼又说:“赫迪大人,我有个想法让我们趁乱杀几个他们的将领。”

银色面具的首领听了几句之后回答:“你可知阿辛的尸体他们看到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所以现在时机根本不成熟。”

随即又抬头看看天说:“各位不要着急,狐狸总会找到兔子的老巢,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几人窃窃私语了一阵之后,在月影下消失。只有一只猫头鹰在树枝上啼叫,一睁一合的眼珠盯着田地里的老鼠。

翌日的阳光早早地升在半空,战俘营里一片混乱。几个战俘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事情。

杜环几人也是被吵闹声惊醒,一个同伙走了进来大喊:“嘿,今日是个好日子。阿巴斯人过斋日,让我们自由一日。”

“太好了,这可真的是难得。”燕雀儿也为之雀跃。

“我们也算有时间走走,你打算做什么?杜兄弟。”司马辽问。

“当然去活动一下,毕竟老哥你说过撒马尔罕这座城是很别致的。”

“那你不去找你哥了?”

“如果可以我在寻找时顺便游历一下这座撒马尔罕城。”

燕雀儿:“嘿,少爷我说听他们说咱们好像只能在战俘营一带活动,看来是不能去太远。”

“我们这战俘身份一定是不能跑远的,那你打算去哪儿?”杜环问燕雀儿。

“我想咱们去拜谢那个异族少女,毕竟昨日也吃了她给的果子。”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战俘营虽然叫做战俘营,但是这也是当地的穷苦人家的房屋搭建而成,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材质。下雨天容易漏雨,冬日更是抵挡不住严寒。

在战俘营里东边8里地有一处破旧的房屋,外面站着几个看守,一个拿着长刀,另一个扛着长枪。

破屋内一个少女穿着披肩的浅黄色羊毛长衫,特制的红色纽带从肩膀穿到胯部,又粗又长的马尾辫子在肩膀后拖着。阳光照进了屋内,少女拿起一个形状奇怪的乐器,像一个小小的茶壶上面安好了琴弦,左手拿起一个小弓样子的拉弦。

左右腿分别对开,把乐器放在双腿之间,左手拿起,右手拉唱起来——歌声如黄莺初啼,清脆而动听。

歌词——

莫到严冬,才想起摘取百合花,

情人眼里的美如同冰雪在融化。

恋人们的等待总是那么漫长,是否还欠一个

春的牵挂。

心口上的疼提醒我才想起今日啊,

是阿郎迎娶我的良辰。

朝花让美变得无暇,而阿郎偏要夕拾它。

我不懂为什么阿郎要这般啊?

天黑星河出现我才明白,那点点的繁星远比

花朵更加璀璨。

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寂静。

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寻找一处

不再有厮杀的净土。

那里燃烧圣火,那里充满温馨,那里光明四射。

那才是我们永恒的家。

三人走在来的路上,离得还有几百步远就听到少女的歌声和悠扬的琴声远远地传了过来。杜环没有听懂唱的是什么,燕雀儿自顾地说: “少爷,这歌声真好听,可惜我不懂这是什么?”

司马辽屏息凝神仔细倾听,好半天才点点头。

“司马兄,这是唱的什么?”杜环问。

“这是,是圣火教的一首歌,我有幸当年在康城附近遇到过这样的一类游吟诗人,这是一首冬日情歌。”

“嘿,那么歌词是什么呢?又用什么乐器拉的呢?”燕雀儿一连串的问题提出。

“那是一种叫做卡曼恰的乐器,类似于胡琴。”司马辽如数家珍道来。

燕雀儿:“还是老兵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