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丁轩仪在吃饭的一炷香和睡觉的前半个时辰都会将传音秘术口诀要点等一一传授给顾一凡,偶尔碰巧一起搬运矿石,丁轩仪也会将口诀重复一遍又一遍。
起初顾一凡没想理他,不过随着丁轩仪不断重复,他也尝试练了起来。
大半个月后,吃午饭的时间,丁轩仪又坐在顾一凡旁边。
不过这次丁轩仪没有像往常一样重复念叨口诀,而是自顾自喝起面糊。
顾一凡倒也没有奇怪今日午饭脑内声音怎么断了,反而觉得舒畅了些,干脆的喝起面糊。
不远处,上次顾一凡分食面糊的男子两碗喝完舔了舔,又把光滑的碗端在身前,带着渴望的神情看着顾一凡。
顾一凡注意到该男子看着自己,便想又分他半碗,于是想举起手招他。
正当顾一凡想举手之际,丁轩仪的声音传来:“兄台且听我说,在这牢中切莫要将自己的一份伙食分给别人。”
顾一凡放下刚想举起的手,斜眼看向丁轩仪。
丁轩仪传音给顾一凡道:“在下是两年前来到这个新开不久的矿洞,当时方圆一里禁阵内还是绿油一片,如今见不到半点枯木草星,你猜是为何?”
“不就是矿洞内石渣填埋了嘛。”顾一凡用丁轩仪所教传音秘术回应道。
“你可终于愿意和我说话。石渣填满虽是一个道理,但不会一直倒石渣在周围,而且杂草什么的数月便可生根,也不会两年了还是一片荒凉。”丁轩仪说道。
“那是为何?”顾一凡喝了一口面糊。
丁轩仪解释:“炼气修士不比筑基及以上修士,身躯虽比凡人强悍许多,但终得吃食才能维持体征。矿场内劳作远比修炼繁重,每日却只有两碗面糊,用不了几个月便会整日饥饿难耐。当时新来矿场的犯人见到矿洞周边鲜活的植物,就如同拿到救命稻草,没有几月就连树皮菜根都见不到了。再之后饿得难受的人就抓起枯木、泥土往嘴里塞,如今只剩石块和沙子。”
顾一凡看了看碗里的面糊,端起喝下一大口。
丁轩仪又说道:“前几个月就在我们所处这个矿洞内,出现一次严重塌方。锐利的石块砸下,有些躲不及的人身躯被砸烂。当时我亲眼所见一些未被砸中的人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捡起残肢啃了起来。”
顾一凡咽下喉咙的面糊又反吐到嘴里,不过他还是强撑着咽了下去。
“这矿场内犯人你可分不清谁是冤枉的,谁又是罪恶滔天。你若是当起活菩萨,他们心里可能是像饿狼一样看着你。”丁轩仪冷眼看向四周,刚才想向顾一凡分面糊的男子对上眼神就迅速低下了头。
“在下顾一凡,有劳丁兄指教。”
“顾兄好说,这不过是我在矿场总结的一点小小经验罢了。”
“不知为何,我见丁兄和矿洞内少数几人的精气神都比周围其他人好很多。”
“脚铐压制修为虽厉害,但筑基修士靠每日运转丹田还是能自然恢复。不过,即便如此,我可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两碗面糊分给别人。”
“没想到丁兄已经筑基,在下应该称呼你为丁师叔了。”
“我们在这矿场内都是犯人,还谈什么辈分,以朋友相称就好。”
“那丁兄为何被罚到此处?”
“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这也是我之所以与你传音,晚上睡觉时我们再谈。倒是我看你在矿洞中卖力干活,这可千万要不得啊!”
“哦?”
“顾兄为人实诚,但在这矿场内万不可如此。你刚来,一身气劲还在,所以感觉不到太疲惫。等到数月后补充不足,再加上禁飞压制修为的脚铐,一点小事故可能便要了你的命。如果你被关押的年岁长的话,那更要节省着力气用。平时不要怕挨鞭打,宁愿疼几下也要把保命之气留住,还有关于塌方的迹象...”
顾一凡默默听着丁轩仪教导,不时点点头。
深夜,顾一凡问起丁轩仪为何爱上一个人会被罚入狱。
丁轩仪回答:“她是门中我师伯的得意门生,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小小修仙世家的外门弟子。她师父曾几次派人警告我,不过我当时无所畏惧,说什么也要跟她在一起。后来,那老头亲自过来招呼,说什么由于我的干扰,害得他爱徒修为如蚂蚁爬树,如果我再不离开他就断了她的前程。我当时很气愤,不过为了她着想,我还是决定离开万卷宗,回我丁家。走之前我约她到花海,想送一束她最爱的十二色指兰花。可惜,我在花海等来的是一场三十年的牢狱判决”
“这万卷宗行事怎么如此蛮横。”
“呵,对于这样一个有十几位元婴期修士长年坐镇,还有两位化神修士执掌的大宗门,这样的事可就太平常了。”
“哎,那丁兄你传授我传音秘术是为何?”
“我想与你做交易,若我没能出去,我想你替我去送一束十二色指兰花给她,并跟她说,我从未后悔爱过她。”
“可凭我炼气期的身躯,活着出去的几率恐怕更是寥寥。”
“在这矿场内,万万不能丧失的便是活下去的心。”
顾一凡同意丁轩仪所说,沉默了一会,问道:“不知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我该去哪里找她,还有你所说的花我得去哪里找到?”
“这个好说,她叫曾茜,至于哪里找嘛?细想来你做为杂役弟子恐怕不好见到她,我且把她修行洞府位置告诉你,还有样子,你且看。”
丁轩仪说了位置,那曾茜的样子,十二指兰花的样子,还有寻找花的地点三幅画面直接出现在顾一凡脑海中,人与物如同就在眼前。
顾一凡惊奇道:“丁兄真是高人,竟还有如此奇技!”
“这叫传景术,需要不设防的亲近之人和自身有筑基修为才能很好发动,顾兄若答应我,这几日便将这秘术也传授给你。”
“丁兄就不怕我违背承诺?”
“原本我想诱你以心魔起誓,不过我见你是少得的良善之人,若他日你有缘走向大道,我不想以一己私事阻碍你。”
“多谢丁兄信任,那今日就此歇息吧。”
丁轩仪说好,但是过了一会儿,顾一凡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传音问道:“丁兄,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初来矿场见有一些高大炉子,可是未曾见到炉中炼化出来的物品,我们卖命挖这矿石到底是炼啥?”
丁轩仪说道:“顾兄应该能猜到的,炼的便是外面万千修士恋恋不舍的灵石。”
顾一凡沉默了,他想到自己当初拿到灵石的高兴样子,想到因为灵石受骗挨打,想到矿场上可能有众多像丁轩仪一样被冤枉的修士,或者还有一些因为犯了一点小错便被关进矿场,有的可能还在苦苦挣扎,有的可能已经失去生命。
丁轩仪似乎明白顾一凡心思,叹道:“顾兄真是心善之人啊!”便偏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