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见勤娘的是豫国老将秦谨燕,是霍连胜他爹霍见鹿的政敌。
俩人虽同为武将,本该同气连枝,但由于行事作风、带兵理念不同,互相看不上,又为了争夺豫国将军之首,闹的不可开交。
霍见鹿善兵法,脑子灵活,做事只看结果,不择手段,不重过程。为了成为武将领袖,霍见鹿对同僚使了些手段。
秦谨燕行事刚正,作风古板又正派,对上霍见鹿,吃了好几次暗亏。
这次他收到了霍连胜妻女从他这里过境的消息。
虽没有报复的意思,但他也很重视,而且这两个尼姑来的蹊跷,也是一大一小,一老一少,除了身份对不上,其他的很是附和。
但看俩人的行事作风又大胆磊落,这让这位老将军举棋不定,为了参透她俩到底是不是霍连胜家眷,秦谨燕百忙中,特意抽出时间,亲自辨别俩人的身份。
一进屋就见两个尼姑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从俩人薄薄的僧帽下可以看出俩人是真的剃了发,手上虽洗的干净,但指甲已经秃了,皮肤黑黄起皮干枯,掌心隐有血泡,外罩的僧袍,到处是勾丝褶皱,他这个对布料不胜了解的大老粗也看的出来,是劣等的麻布。
脚上的鞋还沾着泥灰,鞋面肃静没有绣花,勤娘的一只脚上的鞋还炸线,破了到口子。
俩人面上满是疲累但没有不安与拘束,秦谨燕一双虎目盯着勤娘,只见她眼神不闪不躲,没有一点惧怕与心虚。
“师太,是越国人?”秦谨燕看看不出什么,端起茶杯开了口。
“回将军,贫尼法号吉安,越国青山东,惠泽寺修行!”
“师太,对越国追杀霍连胜家眷一事怎么看?”
面对秦谨燕的直球,勤娘面色不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因果轮回,如环无端,一切报应皆有因果。”
“师太来此,有何贵干?”
“出家人本不应沾染红尘,但稚子无辜,贫尼偶过十里铺,看将军宽仁治下,斗胆开口替小儿寻一安身立命之所!”
“你说的小儿是越国的小儿,寻我这豫国将军是何意?更何况你等还是我豫国阶下之囚!还想安身立命,何其可笑!”
看着放肆嘲笑的男人,勤娘弯腰又是一礼:“豫国发起这场战争不过是垂涎越国富饶,可即便你豫国占了越国国土,贫瘠之地依旧贫瘠。我有良种,可在山丘沙地种植。我更有良方,与丘陵地带,亦可种植水稻小麦。不知可换将军庇护?”
“哈哈!狂妄!”秦谨燕大笑一声,“师太莫要为了偷生,就口出狂言!我豫国历经千百年都无法改变的生存窘境,你一介女流三两句就改我国运,何其狂妄!”
“将军何妨一试!豫国鲁豹行事,将军应是了解,本应守护一方百姓的将军战败,就拿自己的百姓头颅铺路升官。你们又视他们是对立之人。”
秦谨燕听的眉头直皱,他虽同情越国边境百姓的遭遇,但他身为豫国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自己国家开疆扩土那是天职,他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拿下晚粮城没有屠城没有搜刮民财没有骚扰当地百姓,已是他的仁慈,但为他国百姓做主撑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将军,翻过那面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你当真不想拿下阜新城?”
“你有良方,让我三十万大军越过赤峰?”
“赤峰山在晚粮与阜新之间,也是越国的第二道屏障。越国占了晚粮,鲁豹据守阜新,两军隔着赤峰对垒已久,想必将军已有对策了吧!”
勤娘说的信誓旦旦,秦谨燕眉头微皱,猜测她是否猜到什么。
“我要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您不是收到了吗?”勤娘笑的高深莫测。
“何出此言?”秦谨燕肯定这人知道些什么。
“我前天在赤峰山上救了一人,眉目间有将军几分神采!”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他为救一乡百姓,以一敌百,身上受了不轻的伤,救治中我翻到一个小册子!上面详细记载了赤峰地貌,阜新布军情况!”
勤娘微笑着看向收了表情的老将军。
“你找死?”将军沉着脸,杀意尽现。
“将军,我是替豫国边境百姓求一条生路,只求将军拿下阜新,晚粮作为实验基地,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
“试验基地?”勤娘说的新词,老将军有些理解不了什么意思。
“晚粮地形地貌与豫国相同,将军给我一年时间,就知我一介女流是否狂妄!”
勤娘说的信心满满,秦谨燕盯着她审视半晌,朗声一笑:“可!那我就与你定一年之约!阜新与晚粮十二岁孤儿都可交与你!一年内我可保他们平安!”
“多谢善人!”勤娘双手合十,跟巧姐又是一个佛礼。
無錯書吧勤娘看着眼前挺拔的少年,“你……”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我叫秦观,多谢师太救命之恩!”
“年轻人果然勇猛!你伤口没崩吧!”勤娘看着与正常人无异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开口关心。
“已经处理了,林伯想见一见师太,不知可否?”
“他是军医?”
“他是我府上的府医!”
“等我安顿好了再说吧!”
“那我带你去你的实验基地!”
秦谨燕划给勤娘现在的吉安师太的地方是晚粮城半山腰的一处住宅。
“这是晚粮城一个富绅盖的庄子,占地18亩,在我们来前就带着家人财宝逃了,山上的果树,山下那一片全是他的地,有两百六十多亩,剩下的一年就交给你了!”
勤娘指了指路两边的士兵,“他们也会一直在?”
“对!还有六十残兵帮你们干些重活!”
“残兵为什么不让他们归家团圆呢?”
秦观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蓝天,叹了口气“回去治病、吃饭都是自家出,在这里还能领个几钱的月俸寄回去!”
“豫国那么多矿山,你们每年出口的刀刃,你们还缺钱?”
“我们不比你们越国,肥田沃地,物产丰富,你们吃腻的粟稷,是我们渴求的主食!”
听着怨气冲天的话语,高慧勤耸耸肩,不再开口。
一进宅院,就见不少穿着统一衣服的小孩低着头规矩站在院子里。身后一群或扶或搀的男人。
“这是?”
“前面是愿意来的孤儿!后面是你以后的帮手!秦三,花名册都造好了吗?”
“小将军,人和物都已经造好册!”一个面容清秀的带刀男人从一旁走出,朝秦观恭敬的双手地上三本册子。
“给师太吧!先认认人!”
高慧勤接过三本册子,先打开了登记物品的册子。
原本庄子就保存完好,里面的东西齐全,没有带走,高慧勤看了看册子上添的东西,多是一些衣物棉被及农具。
原身是管家的好手,凭借记忆,高慧勤照着花名册上的记录,跟院中的人打了个照面,就先安顿下来。
将自己带来的两个婴孩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填饱了肚子,勤娘就将人交给了周婆子。
有了安身之所,勤娘看了看工具房里的工具,这时已经有了曲辕犁,随着各种金属矿的开发,农人的工具也大多是铁制的,发展也比较快。
勤娘看了看,犁、锄头、镰刀、耙、畚箕也就是铁锹也都是有的。
工具以后在改良吧,看着天气晴朗,还有半下午的光景,勤娘带着六岁以上的孩子还有那群能动的残兵进了山。
高慧勤在下山时,遇到一片野山茶树林,山茶果结的很厚,有的都掉在地上了,现在早上已经下霜了,再不摘就晚了。
“师太,这茶籽,苦寒香毒,主治喘急咳嗽,去痰垢。是味不错的良药。但这员木结果不少,都摘回去,是不是太多了?”
看着那些园木及油茶树,勤娘笑的很是灿烂:“这果子不仅能药用,还可以榨油吃!,榨完油的渣子还能用于清洁、杀虫、洗发、肥田也可以作为饲料!用途大着呢!”
“这果子能榨油?”秦三听的嘴巴都张大了。
“是,榨出的油比菜籽油、棉籽油、豆油都好!榨了油,咱们就这一年碗里就有油水了!渣子一半用来肥田一半用来养鸡鸭,下的蛋也算给大家添个荤菜!”
“真的?”
“真的!大家快些,这都深秋了,没几个好太阳,这果子得晒的透透的!出油率才高!”
大家一听高慧勤说的信誓旦旦,原本磨洋工的大人小孩,手上都加快了动作。
秦三更是丢了手里的麻袋,运起轻功,在山茶树间几个起落间,就不见人影,风中只留下一句激动的“我去摇人!”
很快山下就被一群嗷嗷叫的人包围了。有胆小的孩子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摘的山茶果咕噜噜的滚下来。
“哭啥,那些人又没拿刀,你们越国的孩子胆子真小!”一个瘸着腿的大胡子不屑的说道。
“他们要是不哭不惧,你们也不会留他们活命吧!”
这时秦三背着个半人高的竹篓率先冲了上来。
看着那群人穿着统一的麻衣,虽未着军甲,也未配刀剑,手里拿着的也是麻袋、竹篓、还有筐子的,但那高涨的气势,让麻袋都挥出了军旗的效果,一群人整齐划一往上冲,配上兴奋的狼嚎,搞的跟要冲锋一样。
“我跟你说,榨出的油我是要先紧着孩子们的!”勤娘赶紧跟秦三表明立场。
“嘿嘿,这么大一片山呢!我还知道另一个地方也有这种果子!要真能压出油来,你们的份肯定留的足足的!”
“那也不用来这么多人吧!”
“不是你说没几个好太阳了吗?”
“那这人也太多了吧!”
“这不是为了早点吃上油嘛!”秦三看着满山的同袍,憨憨的挠着后脑勺,笑的憨傻。
“喊两个有力气的,山上有一片山药也就是薯蓣!孩子们吃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