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进屋后，听到门外这声“师叔”，还是不由得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重新回去坐着，拿起雕了一半的木头，重新削了起来。
景昊看到羡渊如此，虽然心疼，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同他一起并排跪着。
“前辈，我在大将军身边长大，他虽然从没跟我讲过从前的事，但却至今未娶，他心里一定还念着萤川姑娘的。”
老人听到这喊声，手中的刻刀也跟着停了，方才洒在衣襟上的木屑，有几个打着卷儿的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就像老人眼中淌出的泪水，挂在眼角一道一道的褶皱里，轻轻地，生怕人瞧见。
他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刻刀继续一下一下得划在木头上，但却不似在雕刻什么，只是单纯的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环顾四周，狭窄的木屋内摆满了老人之前雕的各种小物件，皆是小兔子、小猫儿这种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羡渊和景昊就这么一直跪着，从一大早跪到了下午，人早就冻僵了，景昊几次想把羡渊拉进怀来暖一暖，但都被他倔强的拒绝了。
一直耗到太阳都快落山了，风也逐渐大了起来，羡渊实在快要支撑不住了，但还是从怀中摸出了那个五毒教弟子都会配的银铃，挂在冻得通红的手指上。
他的一抬手，银铃就在风中荡了起来，“叮叮当当”响声像极了一个欢快的孩童。
听到这铃音，老者终于坐不住了，推门走了出来，看着两个跪在雪地里的少年，眼神中第一次透露出慈祥。
羡渊知道，有希望了，于是附身冲了老者磕了个头，“晚辈自知，不该拿萤川姑娘来裹挟您出手相助，一切皆因晚辈学艺不精，实在没有办法对付尸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若萤川姑娘泉下有知，想来也一定不希望看到程彦衡将军置身险境。”
这话说得老人双目圆瞪，张口就骂，“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不该呀，和你师父一个德行，满口的仁义道德，逼得人不得不低头。”
嘴上虽然在骂，却也连忙扯了两个孩子进屋来烤火。
两个孩子围坐在火炉旁，双手冻得甚至能缓出水来，哆哆嗦嗦得好不可怜。
看得老人直翻白眼，“死心眼，真是死心眼，一个随艾黎，一个随程彦衡，真是没救了，你两个就是一直敲门，说几句软话也好，说不准我一高兴就答应了，怎就偏得在冰天雪地里跪着。”
听完这话，羡渊嘴角一勾，“这么说来，您是应下了？”
“应了，应了，一群没出息的，被几个尸人给为难成这样子，说出去叫人笑话。”老人说着，满脸的嫌弃。
羡渊和景昊二人相视一笑，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
“那我们现在便启程？”景昊见老人应了，也胆大起来。
谁知听了这话，老人再次瞪圆了眼睛，“我说小娃娃，如今天都快黑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和你们年轻人折腾不起，等明天天亮了再走，程彦衡那小子若是这几天都撑不过去，当真枉费了我闺女换条命给他。”
听闻这话，两个孩子也不敢惹他，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而今日的苍云堡中却格外消停，不知是昨晚阿史那泽之故，还是谢安又换了套路，今天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大军来攻。
若按照约定，今日梦璃便会运送粮草抵达太原，因此大将军早早便派了一队人前去候着。
但如今，粮草到了，梦璃却没了踪影，只留给大将军一封信，信上只有三句话，“尸人之事无能为力，郑成威在枫华谷养伤，我去瞧瞧。”
大将军捏着这手书直眨巴眼睛，最后回头问楚云河，“你怎么看？”
楚云河没想到这茬还能问到他头上，尴尬得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粮草安然无恙，郑副将也安然无恙，甚好。”
“啧。”谁知大将军却砸吧着嘴，直晃脑袋，“你都快能喝到你兄弟的喜酒咯，自己还不上上心。”
楚云河这才反应过来，大将军问的是梦璃和郑成威如今的关系，随即歪头笑了笑，“他俩初见时不就互相看着好看，今日这般，也不意外。”
無錯書吧大将军听后，手指捏着信，冲着楚云河点了点，脸上写满了“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但随后，他笑容一收，转头吩咐道：“敬林，去唤文贺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楚云河不由得挑了下眉，询问似的看向大将军，“今日便动他？”
大将军旋即点了点头，“谁知道谢安在准备什么，我们也不能闲着，总让狼牙牵着鼻子走，实在太过憋屈了。”
没一会，文贺就走了进来，刚想弯腰行礼，却见大将军脸上一寒，楚云河直接走了过来，长刀不由分说得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吓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脸的无措。
“不知你那日，是不是也如此，拿着刀抵在景昊的脖子上。”大将军说着，也冲着他走了过来。
听闻这话，文贺瞬间就愣住了，那一脸的无措不知该收起来，还是继续保持着。
楚云河二话不说，刀一划，直接割断了他右手上的袖子，力道控制的刚好，布料滑下去，露出了一条清晰可见的刀疤。
看着这道疤，文贺再也无力辩解什么，整个人脱力般堆了下去。
“你们是何时知道的。”
“在听说，你站在景昊背后都没忍心杀了他的时候。”
文贺听到大将军这话，只能苦笑，他的确不忍心，他虽然是谢安埋在苍云堡中的暗桩，但却是看着景昊长大的，朝起操练，夕时巡逻，这份相伴的情义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甚至那日，他在伤了景昊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依旧去营帐中瞧了那孩子一眼。
“看在你留景昊一命的份儿上，我且给你个机会选择，这是两封信，一封写着‘粮草安全抵达，郑成威于枫华谷养伤’，另一封则写着，‘郑成威不治身亡，可速攻雁门关’，你选一个给谢安送过去。”大将军看着他，脸上虽在笑着，眼神却冷的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