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渊立刻让景昊和楚云山带人,将拥在院子里的村民们遣散回各自的屋子,门口皆放了人把守,火把尽数燃着,将漆黑的夜空都晃得通明。
羡渊虽不识得这种杀人手法,但如果当真如余伯所说,那么此种毒素必然会传染,因此连忙命周围的将士掩住口鼻,自己则捡了个火把丢了过去。
尸体遇火,瞬间就燃了起来,但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瘫软成一团的尸体,如今竟在火中扭曲着站了起来,浑身的脓水在高温下,嘶嘶啦啦得滴在地上,裸露的土地竟被烫出了一片一片的黑窟窿。
围守在周围的将士们无一人迟疑,立刻执盾立在身前,迅速聚拢成一堵人墙,拦在院子中央,以防伤及身后的村民。
好在这尸体并未挣扎多久就被烈火吞没了,骨肉无存,仅剩了一片焦黑,证明了他方才真的存在过。
楚云山此时也不敢再盲目的自信了,立刻提了同这名庄稼汉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村民前来,挨个盘问。
但一圈问下来,他也只知道,此人名叫张贵,四十五岁,妻子在三年前病死了,膝下没有子嗣,有宿在他身边的村民说,见过他夜里起来如厕,之后便再没回来。
就在楚云山一筹莫展之时,羡渊走了进来,将下午余伯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得叙述了一遍。
“是我的疏忽,未能及时告知你。”羡渊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自雁门关蛊虫之祸后,楚云山一直对羡渊的态度很是冷淡,偶有交集,也是出于教养,勉强应付,但今日他却出奇的没有冲着羡渊发火。
“别说是你,就是我,在没有亲眼所见之前,也绝不会信此歪门邪道之说。”
羡渊见他没有责怪自己,才敢继续说话下去。
“若是余伯所言非虚,那么此人之前,胆敢明明晃晃的同官府作对,杀了两拨官兵,且至今没有被抓获,想来对自己的术法极为自信。但他沉寂多年,突然在此时动手,却只杀了张贵一人,应该只是示警,想让我们尽快离开此处,不要过多盘查。”
听着羡渊的分析,楚云山也只有点头的份儿,因此下令,天一亮便立刻动身。
但景昊却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若说前日夜里,前来刺杀羡渊的人,是谢安派来的,那么现在在此处杀了张贵的人,是不是也同他有关,接连两天,未免太过巧合了。”
羡渊听后却摇了摇头,“此等残忍至极的手段,任是我的毒虫见了都感到恐惧,若谢安能得此人相助,又何苦让我师兄动手。”
听了这话,楚云山和景昊都没了想法,就在众人摸不清头绪时,那位年纪最长的陆大人却突然求见。
见了他,楚云山立刻恭敬起来,连忙起身行礼。
陆大人见状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坐,随后便开口道:“此地生出此等邪异之事,大约是在十七年前,因为距离苍云军不远,因此也派了人前来协查。”
听闻是十七年前的旧事,那会羡渊和景昊还没有出生,楚云山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没有知其原委而设防,亦是情有可原。
陆大人继续说道:“但当时,官府并不是惧怕鬼神之说,再不敢派人来查,而是侦办的过程中,有人刻意抹掉了凶手的痕迹,根据当时的细节推测,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我苍云堡中之人,官府知晓后,并不想同我军交恶,故而才罢手停办。”
说到这,老者转头看向羡渊。
“因此,我亦赞同羡渊小友的说法,此人杀张贵只为示警,并没有想同我们拼命,只要我们不再纠缠,应该可以安然离开。”
听陆大人如此说,众人对先前的决定,全都没有了异议。
待到天才蒙蒙亮,屋里的村民便有人坐不住了,不住得拍打着房门,催促着苍云军带他们离开。
这种情绪就仿佛会传染般,瞬间一传十,十传百的散开了,把守的将士没办法,只能先将他们放了出来。
村民们一出院子,看到楚云山,立即便群情激愤起来,“无能!张贵昨日便说,此处闹鬼,你偏不信,如今闹出了人命,还反将我们拘着。”
“是啊,苍云军怎么派了你这么个将领过来,真是无能!”
“无能——”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其中虽有对死者的怜惜,但更多的则是宣泄着各自心中的情绪,借着这个由头,将一路的劳顿和背井离乡的困苦全都嚷了出来,潮水般的向楚云山扑了过去。
羡渊见状,有些不忍的转头看向楚云山,只见他如今双拳紧握,原本一身的少年锐气,堂堂七尺男儿,却也只能垂着头,任由村民们发泄着不满。
见他不说话,叫骂声愈演愈烈,无人管他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虽不是惊世之才,却也宽厚正直,一路下来,从未苛待百姓。
一直到他们骂累了,才有零星的,不同的声音传出来。
“楚家的两个小子,都是从村子里走出去,你们骂他做什么,这里出事时,他才多大呀。”
無錯書吧但尽管如此,楚云山最后,还是弓下了腰,向着满院子的百姓行礼赔罪,景昊同他并肩立着,亦是如此。
“张贵惨死,是我一时大意失察,待到众位平安抵达兴武村,我定当向大将军领罪请罚,但此时我们在明,凶手在暗,为保大家平安,还请众位暂且保持秩序,各自收拾好行装,我们即刻出发。”
楚云山说得坦荡,毫不避讳自己的责任,羡渊听着,自问若是这事放在自己身上,也绝不可能做的比他更优秀。
相识许久,因为楚云山曾辱其师门,大打出手,因此羡渊一直对他颇有嫌隙,但此时一见,却知是自己狭隘了,不免打从心底里,又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见楚云山和景昊如此,又没人牵头叫骂,因此村民们谁都不愿再多事,顺从的站在原处,等待着出发的军令。
待到整军行进时,太阳已经露了头,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连风都不怎么刮了,像是在嘉奖着方才敢于担当的少年郎。
但是刚走出没多远,羡渊便听见身侧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声银铃的声响,这声音不似自己佩戴的这般清脆,想是年久生锈,响声不免粗钝,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
羡渊抬手,抓了一下景昊的胳膊,算是同他打招呼了,随后便飞身向那声音的位置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