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未继续在羡渊尴尬的问题上为难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他师兄身上。
“洛青崖此人我也有所耳闻,当时在洛阳也算是颇负盛名的名医,为人厚道,乐善好施,曾入万花谷切磋医道,东方谷主亦大为赏识。”
“师兄当真这么有名气吗?”羡渊有些诧异。
“嗯,洛青崖到洛阳不到二三年时间便名声大噪,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时,羡渊竟打心底里生出几分自豪来。
洛青崖在苗疆过完年后,便再次辞别了师友返回洛阳,之后的三年都没有再回教中。
然而却在第四年刚刚开春的时候,传来了洛青崖叛乱犯上的消息,被关押在洛阳城的天牢之中等待问斩。
五毒教本就避世苗疆,不涉朝堂之事,各大长老自是不信洛青崖会叛乱,于是派出弟子由艾黎长老带领,亲自将洛青崖救了出来。
劫走死囚本也是杀头的大罪,返回五毒教的路上追兵不断,但好在五毒教术法诡异,寻常追兵奈何不了,最后一路追至苗疆边境,四周都是护教的毒障,寻常人不敢贸然进入,只好作罢,之后朝廷也没有再派人前来追究,不知是惧怕五毒教的蛊术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但这次再回来的洛青崖已是性情大变,每日沉默寡言,将自己关在树屋内许久不出门,哪怕是羡渊这等亲近之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教主与艾黎长老询问,洛青崖也只以一句“弟子没有叛乱”回答,之后便不做过多言语。
同年的夏末,出了五毒教禁术失窃,洛青崖失踪一事,自那之后此人便音信全无,任五毒教术法再高明,也无法寻到洛青崖半分踪迹。
羡渊也是因为炼制银环儿时,曾喂食了师兄的蛊虫之毒,才凭借着蛊虫之间仅有的联系勉强追到北地。直到如今的蛊虫之乱,洛青崖的名字才又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哦?洛阳的天牢嘛?洛阳县令定的罪?”大将军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是。”
“有意思了,平白无故的叛乱罪名。洛阳县令嘛……呵呵,竟是何有道那个昏官。”大将军指尖在桌面上微不可察的一划。
“来人!传刑司朱真,左副将郑成威。”大将军下令。
额,郑成威,听到这个名字,羡渊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此人在江湖上被称做“铁面判官”,是前朝大将军郑宽毅之子,从小与太子一同长大,待其继位后便封郑成威禁军统领一职。曾因为一连抄了十个大臣的府邸而震动朝野。
据说当时抄出赃款可抵整个国库,但由于这些大臣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太过复杂,稍有不慎便容易动摇国本,皇帝由于刚刚继位不久,虽然心知肚明,但也不敢轻易惩治,最后只把搜出来的银财充了公,以做小惩大诫之意。
不过郑成威此举让那些还没有被抄家的大臣们纷纷视做是眼中钉,联名上书痛批郑成威逾越皇权,每日内容相似的奏折十几本的被呈到皇帝面前,最后逼得郑成威亲自在朝堂之上辞了官,临走之时留下一言,“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尔等贪官污吏便不可能逍遥法外。”
据传郑成威离开长安城那天,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一步一停,将当日被抄家的,以及还未来得及被抄家的官员名字、罪证一一大声宣读。
待全部宣读完毕,自己则一扬马鞭,绝尘而去,来时是坦坦荡荡的赤子之心,去时亦是潇潇洒洒的侠者之意。
郑成威此举激起的民愤直逼朝堂,三月未平,更引来无数的忠臣义士上奏要求皇帝彻查贪污一案,据说当时气的皇帝摔了自己最爱的琉璃夜光盏大骂道,“郑成威,你他妈就不能给朕消停点嘛!”
但皇帝虽气,也终究未把郑成威怎么样,最后罢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官职以平民愤。
谁能想到当日绝尘而去的郑成威,竟加入了苍云军,如今与楚云河并称为左右副将。
先来到帐中的是朱真。
只见他一身布衣,发髻梳得规整,身量中等偏瘦,腰杆挺直,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看得出平日里生活得很是清简。
见了大将军,他规矩的弯腰拱手行礼。
“我要洛阳府有关五毒教弟子洛青崖叛乱的全部案件卷宗。”大将军吩咐道。
“这……”朱真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将军,我们苍云军,管不着洛阳府啊。”
话音还未落,就见郑成威掀帘进入帐中,大将军抬手一指,“所以才让他与你同去。”
朱真转头看见郑成威,原本低垂的眸子瞬间瞪得溜圆,嘴角尴尬得扯了扯,向后退了三步才躬身行礼。
“正好去会一会何有道那个狗官。”郑成威说着,一屁股坐到了大将军面前,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末了还不忘赞一句,“有这好酒,平日怎么不见你拿出来。”
此时朱真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大将军则心疼得直咬后槽牙。
羡渊碍于在场人太多,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这世上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大将军,哪怕是有郑副将跟着,下官也得先上书启奏陛下呀。我们苍云军与洛阳县素来没有交往,如今贸然盘查甚是逾矩啊。”朱真颤颤巍巍的说道。
“哦?启奏?奏什么?我们去何县令那叙叙旧,也需要知会陛下吗?”郑成威说着,起身拽着朱真就往营帐外走。
“时间紧迫,在下瞧着大人没什么行装需要打理,这就随本将出发吧。”朱真面朝着大将军,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来不及开口,整个人就已经踉跄着到了帐门口。
大将军眉一挑,笑着冲他一举杯,“那本将恭候二位的好消息。”
说着,又转向羡渊,“小友见笑,郑副将平日里没规矩惯了,就连景昊,我都不敢放他身边教养,生怕学坏了。”
听到大将军提景昊,羡渊有些尴尬的转着手里的酒杯,“他……额……我前日是怎么回来的?我本以为,他会一刀杀了我,给村民和将士们赔罪。”
無錯書吧听闻这话,大将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呵呵,他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