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犯上作乱？〔上〕

次日清晨。

天色才刚刚大亮，沉闷的宫钟声尚且在城中回荡，身着斗牛服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已是在司礼监秉笔李若愚的陪伴下，急匆匆的越过皇极殿广场，行至作为大明权力中枢的乾清宫暖阁。

\"启禀陛下，昨日京营观武结束之后，除却临淮侯李弘济等少许几名勋贵前往拜访英国公之外，余下勋贵大多四散归家。\"

\"但恭顺侯吴汝胤，抚宁侯朱国弼却是前往成国公府饮宴，直到深夜方才散去...\"

迫不及待的行礼之后，骆思恭急切的呼喝声便于乾清宫暖阁内响起，声音竟是隐隐有些颤抖。

近些时日隐藏在暗地里的\"暗流涌动\"，竟然令他这位执掌锦衣卫二十余年，亲身经历了\"国本之争\"的天子鹰犬都是有些心惊肉跳。

骆思恭隐隐有种直觉，一场发生在大明天子及勋贵之间的\"斗争\"即将爆发。

\"乱臣贼子！\"

话音刚落，未等案牍后的天子做声，一道有些阴森的声音便于暖阁中响起，引得骆思恭都不由得举目望去。

他总觉得，这阴森的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但当骆思恭瞧得说话之人的面容之后，顿时噤若寒蝉，眼眸深处充满了惊骇之色。

说话之人，竟是许久没有露面的\"九千岁\"魏忠贤。

像是没有察觉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小动作一样，相比较前些时日\"意气风发\"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沧桑了许多的魏忠贤满脸戾气，躬身朝着神色淡然的朱由校说道:\"陛下，不若由奴婢领兵...\"

后面的话，魏忠贤没有说完，只是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这些吃里爬外的\"蛀虫\"，私下里偷偷贪墨些许军饷，借机中饱私囊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私下串联，试图与天子对峙？

\"聒噪。\"

听闻耳畔旁响起的阴森话语，迟迟不曾做声的朱由校终是有了反应，毫无感情的眸子中隐隐有些不满，不轻不淡的敲打了一句。

这个魏忠贤，话有点多了。

\"奴婢知罪。\"

没有半点犹豫，曾经权倾朝野的魏忠贤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与身旁的天子对视。

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曾经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门下走狗们\"死的死，贬的贬，如日中天的\"阉党\"已是轰然倒塌。

魏忠贤心中知晓，自已之所以没有像王体乾，李祯那些人前往南京孝陵\"终老\"，并不是因为天子念及旧情，而是自已对天子尚有些用处，如此才得以留在京师。

没有了天子的\"纵容\"，他就是像是一头拔了牙的病虎，再没有半点威风可言。

待到敲打完身旁的魏忠贤之后，朱由校方才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不远处的骆思恭。

\"骆卿觉得，抚宁侯，恭顺侯，成国公等人在预谋什么？\"简单沉吟过后，大明天子清冷的声音便是在暖阁内缓缓响起。

单论对于京中勋贵的了解，怕是没有人比执掌锦衣卫二十余年的骆思恭更加清楚。

\"这,\"见朱由校将如此\"敏感\"的问题重新抛给了自已，骆思恭的眼中不由得涌现些许犹豫，但当他对上朱由校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中，顿时心中一惊。

思索片刻之后，骆思恭便是拱手说道:\"启禀陛下，据微臣了解，抚宁侯当为京中勋贵，于京营中占役最多者，每年单是军饷一项，便可贪墨十数万两白银。\"

\"至于恭顺侯吴汝胤，虽然不如抚宁侯那般猖獗，但投靠在其门下的蒙古士卒也有不少，恭顺侯也能从中获利不菲。\"

\"这两位侯爷，自是不想陛下整饬京营。\"

事关重大，骆思恭不敢有半点隐瞒，直接了断的将心中猜测全盘托出，全然没有注意到朱由校嘴角的狡黠。

\"他们能怎么做？\"轻轻点头表示赞同之后，朱由校便示意眼前的三朝老臣继续讲下去。

闻声，锦衣卫指挥使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挣扎片刻之后，方才不急不缓的拱手说道:\"启禀陛下，京营积弊百余年，营中可战之兵大多沦为勋贵的门下走狗，亦或者干脆就是其门下家丁。\"

\"这些人或许会在抚宁侯等人的示意下，于军营中搞些小动作，但却不敢在明显上违抗朝廷诏令。\"

\"可军营中除了这些为勋贵奔走的兵丁之外，还有不少缩衣节食，靠着这份军饷勉强度日的饿兵...\"

\"这些勋贵大可借着陛下整饬京营的由头，直接裁减这些饿兵，令他们心生不满，继而在铤而走险之下，做出某种不轨之事...\"

哗！

此话一出，乾清宫暖阁内顿时一阵哗然，就连以头伏地的\"九千岁\"魏忠贤都不由得惊愕抬头，阴冷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他昨日虽然没有陪同圣驾左右，前往京营观武，但也从天子归来后的些许举动，大概猜到了京营的现状。

昔日他当权之时，对于京中勋贵贪墨军饷的行径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彼时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朝中文官之上，自是不会在平白无故的去得罪这群势力盘根做节的勋贵。

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够大概猜到京营寻常士卒被层层剥削之后的样子。

如若真的如眼前锦衣卫指挥使所言，京中那些视财如命的勋贵借着天子整饬京营的由头，散布\"裁撤京营\"的谣言，必然会导致军中士卒人心惶惶。

届时倘若再有心怀不轨的士卒从旁蛊惑，一场令人闻之色变的\"兵变\"便是蓄势待发。

\"陛下，事不宜迟。\"

\"为保中枢无虞，不若由奴婢领兵，先诛首恶？\"勉强吞咽一口唾沫，压住不断翻滚的内心，御马监提督曹化淳便是跪倒在地，主动请旨。

这京中的勋贵可不比就藩于各地，早已被朝廷养废的宗室藩王，他们手中多多少少还握有些许兵权，并且于京营中的影响力无与伦比。

倘若这些人铁了心\"犯上作乱\"，仅凭近些时日整饬的腾骧四卫，怕是仍有些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