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何不一坏到底
风雪停, 一眼望去只有无尽的一片白皑皑。
安静无风的傍晚，天边却悄然散发出绚丽光彩，落日掉落在一角, 慢慢融化厚厚积雪，雄鹰翱翔如天, 宛如一副画境, 幽美而寂静。
锦州城外。
苏渝嫣立于马边，眉目清澈宛然, 一身银色铠甲给她冷艳面容增添了几分威严，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远方, 忽而又闭眼倾听, 许是想感受这边疆原来的光景，然而, 此刻, 这没有任何风声, 比她心静, 许久后, 又缓缓睁眼, 轻叹出一口气才面向身后百姓。
她眸色深深，并未发一言, 只抱拳颔首, 随后干净利落翻身上马。
她身材虽娇小, 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万事都掌握于手心之感，令人心安, 更令她两侧的一万南都军心安。
“出发！”她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目光执着而坚毅。
消息她已散出，若要战便尽早，否则待对方援军到达，只凭她现在身后的这些南都军，胜的几率很小。
苏渝嫣眉眼也更加的坚定冷沉下来，她道：“往前便是凉州城，破凉州才能入边关，我与赵将军商议好，于明日天黑之前破凉州，此后便是他城，定要在三月前将整个京城拿下，斩杀灭我家园之恶人。”
“赵叔，传令火头军先造饭。”苏渝嫣道：“赶了一夜的路，大家也累了，先休息会吧。”
此去, 她夺的是她曾生活多年的故土, 杀的是她曾经最敬重的将士, 可她无法，立场不同，定当会有一战，她能做的就是不杀百姓，遇降者不杀。
何不一坏到底。
只对该负责，该解释之人负责，解释。
声音一阵接一阵。
与她算的相差无几，天快亮时他们才抵达凉州城外十里，暂不知城内景象，便命众人先扎营再让人入城打探。
已在锦州城停留整顿两日，定好接后计划，今日傍晚出发，待明日天亮前应是能到离锦州并不算远的凉州。
“南都军听令。”她扬眉出声，声音在这闷闷傍晚，清晰可见。
如此，也希望百姓心里有底，那些在心里暗暗信任苏尧南都军的应当可更该放心，而整个楚国若是知晓苏尧是因本国陛下联合敌国杀之，或多或少都将会寒心。
今日之后，她亦不再是楚国人。
她开口，南都军自是停下，纷纷高举长矛，“主帅吩咐。”
苏渝嫣听时，只笑不语，对此等为国尽忠之人，她敬重，可冥顽不灵，只听片面之词又多番辱骂苏尧之人，她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是。”赵磊抱拳应道：“末将先挑几个身手好的入城去。”
赵磊已派人前去打探清楚凉州内的情况，凉州城内的守将曾与苏尧并肩作战，此生最是仰慕苏尧为人，但苏尧谋反消息传出之后只余恨意不屑，多次在百姓面前暗指苏尧为人，如今得知真的是她带领南都军谋反，恨意更甚，直言要斩尽他们南都军一兵一卒。
她回眸，看着烈焰翻飞，高高漂浮空中的南都军旗帜，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缓慢而又秩序的跟在她身后向前，她心情澎湃有种说不出的激荡之感。
苏渝嫣只希望，这一路，可以有更多的人让她不用武力解决，降她者，她定然也会让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太平盛世。
这世间，无论是善人又或是恶人，最后结局都只是那样，既是如此，为何一定要做一个大善人大好人。
“杀！杀！杀！”南都军高呼三声。
*
一路上，苏渝嫣故意将自己行程消息散出去，倒不是不怕守城将领提前防守，而是想告知天下百姓，她是真的反了，降她者不杀，亦不会有屠杀抢夺百姓之事发生。
“人不用挑了。”苏渝嫣叫住即将离去的赵磊。
“郡主可是已有人选？”
苏渝嫣轻轻摇头，想了想又道：”我亲自去吧。”
“不可。”赵磊大惊。
“我以真实身份见守城将军，并非偷偷入城，赵叔不必担心。”苏渝嫣笑道：“凉州城的守城将军如何想决定了今日是战还是和，我定是要前去一番的，不必麻烦累了一夜之人再前去偷偷入城打探。”
赵磊知道阻止不了，便道：“末将陪同郡主前去。”
“筝儿在我身边就可，再者我身边还有高手暗卫，不会有事。”
苏渝嫣道：“这里，赵叔是最善战的，我若是前去，对方从后包围南都军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得打好头阵，才能让徐将军和谦华无后顾之忧，做好接下来之事。”
“所以，军中还是需赵叔在，方可保完全。”
苏渝嫣弯唇，调皮笑了笑：“我不会武功，现在的安危可是全交给赵叔了，赵叔可要替我守好我的大靠山。”
赵磊愣了一瞬，也被逗笑了：“属下定不辱所命。”
*
苏渝嫣同徐筝缓缓骑马朝凉州城去，在离城只有几步距离时才让人前去与守城将士打个照面。
凉州城内，尽显荒凉。
许是知道快要打仗了，街道上一个百姓也没有，守城将士更是浑身紧绷，远远听到马蹄声，心头发紧，又见对方马停下，反而有一人小跑而来，不自主握紧手中长矛。
“南都郡主前来，想见一见守城的陈将军，还请老兄前去告知你们将军一声。”暗卫面容冷漠，声音却尽显温和。
可守城将士却觉身体幽冷幽冷的。
南都郡主前来。
那南都军定在不远处驻扎了。
守城将士也不敢耽搁此消息，稍有不慎可是要丢了命的，也顾不得拿暗卫递给他的荷包，忙转身就往将军府跑去。
陈将军府邸。
此时，几个将军正在陈将军书房议事，不知说起什么，竟是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军中粗人，说不过撸起袖子就要打起来。
“闹什么闹？”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主座上，未发一言的陈将军冷冷开口，他缓缓抬眼，脸颊上狰狞的疤痕叫人胆颤，他心中生起团团怒火。
“朝廷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商量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就给老子闭嘴，吵什么吵？”
坐下的几位将军面色也十分不好看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有人忍不住想站起身反驳却被身旁人死死按住，示意他不可
陈将军看着怂的跟个软骨头一样的和或有不服气之人，怒气直冲天灵盖。
“凉州离锦州最近，苏渝嫣第一个要打的就是我凉州，你们倒是好了，让你们过来商量如何将叛贼全数斩杀，结果一人提出建议，其余人觉不满意，说一句没理就要动手，到真是一致对外的好战友啊。”陈将军胸口剧烈起伏，面露嘲讽。
“滚出去。”
几人对视一眼，正准备离开，守城将士就急急闯进来，喊道：“将军，城外有人称南都郡主要见将军。”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快？
他们的探子不是说南都军还在锦州城？
可他们哪里知道，那不过是旁人的障眼法。
“将军。”刚才还面露不服之人，担忧出声。
陈将军抬手制止，他眸色阴沉，道：“我出去看看。”
“末将与将军前去。”有人不放心。
“不必。”陈将军冷笑道：“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我一个人足矣。”
“等我回来再商量对策，我先去探一探这位敢如此光明正大谋反的南都郡主。”
他已经让人打探了苏渝嫣这几日的消息包括她故意散播出来的，听闻时，他百思不得其解，是真的不解，苏渝嫣竟是敢与百姓说，又敢自己放出她谋反消息，先前南都军打的是为苏尧报仇的旗号。
而她来了后，打的竟是诛杀真正乱臣贼子楚鹤，还给楚鹤灌了一个联合敌国的罪名。
这听着，倒是真的像那么一回事，不知道的都快要以为她当真的是来纠正国之正统，替民除害的。
可他陈巩为楚国军二十多年，怎可让她人沾染楚国一片土地，即便陛下真的错了，他依然要守住国土城池，不让贼人进犯一步。
但在他心里，陛下是君，是永远不会错的，陛下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情有可原，是他人过界，该死罢了。
*
出了城，陈巩远远就见马背上的一银甲女子，忙让人在城下放了一张桌子及两张座椅，落座后才让人前去请苏渝嫣过来。
他目光随着兵士，见苏渝嫣下马朝他而来又一瞬不瞬的盯着，越靠近，她面容更是清晰。
陈巩愣住。
在没见到苏渝嫣前，他从未想过，能撑起南都军之人的女子会是这样看着一个瘦弱娇小之态，只冷清的眸子让人不敢轻视。
他心中震惊又生了些佩服，可即便如此，也压不住他心底的恨和嘲讽。
也不弯抹角，他直直道：“南都郡主约我相见可是想问战或和。”
苏渝嫣轻笑出声：“曾听父王提过，凉州的陈将军口比心快，今日一见，倒是不假。”
听她提起苏尧，陈巩拿起茶壶的动作一顿，眸底最深层的悔痛被他遮掩，淡淡开口：“也曾听他说，郡主良善，如今谋反做罪臣，向母国兵士拔刀，倒是令我怀疑他话真假。”
“善人何妨坏人又何妨？”苏渝嫣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冷冷笑道，“父王曾为百姓入火海，差点死于边疆，此举不善吗？”
“可结果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