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磨刀
一夜之间，京城街头巷尾很多人家的院子里夜半飘纸。清晨醒来的人们打开一看，纸上画有栩栩如生的传奇女鬼。
难道是冤鬼……显灵？
画中人物如泣如诉，好生可怜。
一口暗黑无底的深井里不知埋下多少无辜的冤魂。那地狱一般的府邸怎么看上去跟家附近的金鱼巷相似？牌匾上露出大大的范字，甚至门口的台阶数量都跟现实中的范府对得上。
是范尚书的府邸吧，不能说相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有人分析是范大人的政敌画来污蔑对手的。
难不成范府真有一口吃人的深井？
八卦的传播速度犹如绵密不断的细雨，看似无伤大雅实则渗透彻底。经过几日发酵，连远在京郊不问世事的长公主都有所耳闻。
这位长公主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姐姐，身体硬朗的一位老夫人。驸马多年前去世便一直守寡至今，平生受够了闲言碎语，最是厌恶迫害女子的行为。
她在当今皇帝破城时打感情牌劝和失败，此后一年多没再进过宫。今日是皇家私宴，不好驳了皇帝的面，长公主这才舟车劳顿地进宫来。
皇后对她老人家十分尊重，毕竟这种历经两朝，依旧平安在世的皇室成员不多了。长公主没有自己的孩子，面对皇帝完全可以做到无欲则刚。
宴会终了，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送她出门的皇后，低声道：“眼下百姓传的沸沸扬扬的深井冤魂一事，皇后可曾听闻？”
皇后面上诧异，之前有宫人跟她禀报过，但坊间八卦而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长公主眼皮一夹，语气意味不明：“都传成是常阳那小子吸的血，身为亲娘也不想办法替孩子洗清嫌疑，是不打算要前途了吗？”
话语点到为止，长公主借口年纪大精神不济提早回京郊园林了。
站在风中的皇后凝眉思考了半晌没动。
她生的两个儿子中，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便是常阳。
他能力强，在清君侧的领兵期显露过作为嫡子的军事能力，还挖掘到地下金矿为朝廷贡献过大功。
不过……
常阳胡闹一些，她也是知道的。
深井埋骨……应该不至于……如此吧。皇子想要女人还不容易？
皇后冷哼转身，一定是有人背后搞鬼！她头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大皇子常元。
储君之位悬而未决，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只有常元和常阳。于这个节骨眼上泼脏水的，必定是竞争对手。
可恶！皇后眯了眯眼，最近真是诸事不顺，还有那个进了宫的跃下禅师，接触过几次，对方并不承中宫的情，显得油盐不进。不知道是真心礼佛还是早已被人收买了。
“来人，去请二殿下。”不管深井之事是真是假，皇后都要力证常阳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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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皇帝摔在案台上的手掌红了，一张差点被揉碎的纸平铺在桌上，上面画着无数凄惨的无面女子。
居然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深井冤魂系列图。
对。王悠悠为了扩大影响画了系列故事图册。
图册里惨遭不测的女子全都没有脸。暗示任何一个无背景、家境清寒、相貌美丽的女子皆有可能被诱骗、被玩弄、被虐杀。
“去查！这铺天盖地图画的来源究竟为何！是诽谤朝廷官员还是讽刺皇室！”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大开杀戒了，为什么还有人不断地挑战他的耐心？杀了一批又一批，为什么还有人不惧怕？！难道杀得还不够多？
皇帝极力压住火，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同时响起另一道平和的声音：朕是千古明君，要听取臣子的建议，要勤政爱民，要胸怀广阔……
他轻捻着跃下禅师进献的白玉佛珠，极力压下想要大开杀戒的念头。
“让范宇滚来见朕！”
范尚书最好的自辩就是打开府门任人搜查。
但是他不敢，装都装不像，在皇帝的几句高声恐吓中，心态崩到痛哭流涕跪下求饶，推脱府中事宜全由夫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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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人冲进范府搜查时，范夫人一身端庄，镇定自若地看着官兵凿开高墙深院的井口，一点点向上运出来的大量白骨。
“范夫人，这些从您府中挖出的人骨，要作何解释？”
范夫人不慌不忙，盯着被蒙上白布的尸骨，眼中没有半分恐惧与愧疚：“范府上下几百号人，谁都可能是凶手，我应该算监察不力吧。”
“带走！”大理寺官员一声怒吼。
范夫人此时并没有多惧怕。她背后的贵人不会不管她，毕竟离了她，谁会源源不断进献符合口味的美女呢。贵人已经上了瘾，离不开的。
范府被抄家，朝廷仅针对范宇一族，旁系亲族暂时没有受到波及。这道旨意仿佛释放出某种信号，皇帝对杀人屠族一事渐渐宽大处理了。
范绍康一家没有受到明面上的连累，可官场向来捧高踩低，他爹任国子监祭酒，以往也都是扯范尚书的大旗。眼下全家惶惶不可终日，主动要求贬去地方任职。
临行前，范绍康痴心一片来到王家金铺附近，明明知道今生再无可能，仍是想最后见一眼女神，牢牢记挂于心。
将军府的马车刚好停在金铺前，王悠悠衣着华贵，整个人如无价明珠般散发出夺目光辉。
躲在墙边的范绍康口中苦涩，前段时间还高高在上觉得人家是商户女，自己这种官宦子弟求娶定是手到擒来。这才过去多久，自己瞧不上出身的商户女已然华丽转身成了将军夫人。
而自己……想来也是可笑，范绍康在心底自嘲，低下头想悄然离开。
“范公子，请留步。”阿兰走上前对他福了福，将人请进金铺会客室。
王悠悠想问他几句话。
“范公子，我哥说你是胸怀天下兼济苍生的读书人，想来并不知晓范夫人的罪恶暴行。”
范绍康眼睛忽然一热，险些涌出泪来。他心中的女神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并不是助纣为虐的人。
他忙逼回泪水，一个字都说不出，匆匆喝掉杯中茶水。
王悠悠缓了缓，温和道：“我有位朋友的妻子和孩子被掳走，眼下生死不知。冒昧跟你打探一下，范家除了府邸，外面的宅子都在何处？要是能救下人，我记着范公子的恩情。”
王悠悠已经备好了大量银子，范绍康一家离开京城，此后的日子不会比在京城好过，钱财一定是急需的。
范绍康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大伯母有个陪嫁过来的宅子在城边西郊，是一片李子园，族里知道的人不多，我曾听我爹提过，并没有亲自去过。”
王悠悠听罢，真诚地感谢了范绍康。
待送人走出金铺，才派人将准备好的银子送到范绍康家，说是同窗好友王舟舟相送。
她如今已嫁人，不好与他有牵扯。再者，当面相送总有一种施舍感，王悠悠不喜欢给人以这种不对等的感觉。
大理寺已查明的尸体身份中，暂时没发现盛统领的嫂嫂。
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王悠悠准备将李子园的事告知盛力，却到处都找不到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