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你说过什么我根本不记得,安将军,鬼话还是去哄骗贵女吧。”

安京墨皱了皱眉,心中一痛,解释道:“你在相国寺见到的女子是周将军的女儿,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所以,那日他于马下牵绳,并未揽腰共骑。

“对谁有情无情的,还不是安将军一句话的事,信你?”王悠悠讽笑,“信你我早就死在淮安了!”

大局为重下,他抛弃了她。

安京墨太想看到她,急得伸手去掀她的面纱——

王悠悠见他还是一副熟稔的态度,仿佛两人间的伤害根本不存在,越想越气,凌空一脚,将自己会的三脚猫防身术用上了。

可腿刚踢上安京墨的腰侧,就被他闪身躲过,王悠悠抽出防身匕首朝他刺去,安京墨瞬间握住那纤细的手腕向上一抬,把整个人按到墙上,手臂抬过头顶,震掉了匕首……

“安京墨!你到底要干什么!”王悠悠气恨道。

荡起的面纱快要拂上安京墨的脸了,他双眸冷静,却说着动人的情话:“我想见你。”

近在咫尺,王悠悠没办法冷静,心里正横着一道城墙,搭梯子都攀不上去,那张清俊的脸和深情的话,一句都不要信!

她不管不顾地挣脱,安京墨怕弄疼她,只好松了手。

王悠悠撇开眼,语气坚定道:“安京墨,我不是阿猫阿狗供你寻欢,我是曾经喜欢过你,可是,我更喜欢我自己,不以我为重的人,遇到大局就能抛下我的人,我早已收回我的感情。”

她内心隐隐作痛,不断告诫自己: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

“你走吧,日后也不要来,我说过,就当我们从未相识。”

“那我们重新相识好不好?”

安京墨压着脾气退后一步,他也是极度骄傲的人,表白后被按到地上摩擦的自尊,心里很苦涩。

他重新坐下来,想了想道:“……我预约了订制手串。”

“不做你生意。”王悠悠一口回绝。

“预约的时候可没说有限制,商家要讲诚信。”安京墨一本正经道。

王悠悠冷哼一声,赌气般坐下提起画笔:“说吧,送给哪家小姐?有什么要求?”

“鸽血红手串,寓意什么?”

王悠悠握笔一顿,想到什么,没好气道:“鲜红欲滴,寓意爱情。”

炙热的鸽血红,寓意永恒与坚贞。

“你喜欢吗?”安京墨突然问。

面纱下的王悠悠双眼一翻,“关你什么事。”

安京墨没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小布包,小心翼翼呈给她。

隔着面纱看不真切,王悠悠却觉得无比眼熟,她不由自主地接过,挑开面纱仔细端量。

几年前,姐姐大婚时手腕上荡着的红手串,她当时很喜欢,调皮地跟姐姐讨要,姐姐温柔地说等悠悠出嫁相送……

晶莹的泪水一滴滴流下来,挂在她小巧挺立的鼻尖上。再也见不到姐姐的笑了,再也没有人无私地宠着自己,再也没有人挂念着悠悠的嫁妆丰不丰厚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她哽咽道。

“你姐姐让我交给你。”

王悠悠猛一抬头,激动道:“你见过我姐姐?”

面纱脱落,露出惑人心神的小脸,她的媚和纯浑然天成,即便是悲伤的哭泣,也能勾起人心底的欲。

安京墨有些不忍,目光偏移道:“攻进皇宫那一日,官员的家眷都被关在英华殿,我们把人救出来时,她已是弥留之际。”

王悠悠无法想象姐姐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双身子的人,还要被折腾当人质,该有多么的无助和遭罪。

“姐姐……会不会很痛苦?”

“她惦记家里人,我跟她说:淮安王家无恙。”

王悠悠终是绷不住,双手捂住脸抽泣良久。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悠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安京墨如今晋封四品将军,有了自己的府邸,朝廷新贵年轻有为。他计划年后剿灭余党讨个赐婚的圣旨,到时候让哥哥无话可说。

“谢谢你告诉姐姐王家无恙……让她安心地走。”王悠悠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握紧了红手串。

即便是在情绪激动时,她也能迅速定下心神。

“我若也死了,你和你哥应该没人可以恨了。你们怨恨的人全部死光了。”

“我不想你死。”

“你哥做的事就是送我去死。”

安京墨眼眸下垂,他是事后才知晓当时的惊险。

淮安被屠城后,附近涌现出大量山匪,两名女子晕倒在郊野,若是运气不好遇上山匪,是比死还痛苦的后果……

他想都不敢想。

“对不起,我哥……我保证不会让他伤害到你。”

王悠悠失望地拾起桌上的面纱,围好后不客气道:“虽然我什么事都能看得开,但并不影响我记仇。安南星这个人,我记恨上了。”

安京墨眼中情绪翻滚,却欲言又止,心里想的是: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获得更高的权力,等我处理好一切,来找你。

他在这个时候犯了一个很多人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这个错误,还会让他以后多走很多弯路。

安京墨盯着近在咫尺的面纱半晌,自尊与伤心皆化在了眉眼间。

王悠悠在面纱下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安京墨已经掀袍离去。

她微微怔神,憋闷地端起茶杯喝光了冰冷的茶。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古怪的声响,随即金乌大喊:“对面房檐!”然后是马嘶奔跑声……

王悠悠坐不住,掀开围帽奔了出去。

刚刚,安京墨前脚踏出金铺的一刻,斜对面没点蜡烛的二层楼里射出一支冷箭,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让安京墨险险地避开,那支箭羽贴着他白净的脸颊定在金铺门框的立柱上!

对面楼犹如老鼠逃窜的轻响没逃过金乌的眼睛,他眼疾手快骑马去追。

安京墨用力拔下立柱上的箭,横在眼前。

这种三角箭头,锐利而朝后突出,杀伤力极大,射入体内一般拔不出来。即便把箭杆折断,伤口也无法封口,人易血流不止而亡。

老姚听见声响第一时间赶来门口,看见三角箭头不禁心中一寒,这是军中的箭!

再看眼前这位年轻将军,握箭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小姐,咱们也赶快回府,这里不太安全。”

王悠悠伸手摸向立柱,那里出现一个被捣烂木屑的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