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她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上到处都是一道道的裂痕,那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打破的,她猜着,大概是鞭子。

皇上尚未定他的罪,他们怎能对他用刑!

这么多的鞭痕,他该有多疼呀!

“肖宴~”唐可清蹲下来,看着望着她发愣的肖宴,轻轻唤了一声。

肖宴没有应她,而是缓缓爬起来看向牢门之外的安王,眸子渐渐变得幽深。

“肖宴~”唐可清又唤了他一声。

肖宴这才终于认真地看着她:“你……你可看到那支海棠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嗓音变了,变得不那么清澈好听,而是沙哑的,仿佛把战场上的飞沙都带了回来一样。

“你忘了,我那时是看不见的,不过我心里知道它的样子,它很好看。”唐可清微微笑着道。

肖宴也笑了笑,就只是笑了一笑,很快又沉下脸色:“我让你失望了吧?”

唐可清摇摇头:“没有,你能活着回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肖宴抬起一片黯淡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他伸出手去触碰她那明显瘦了很多的脸,可他的手脏兮兮的,他怕弄脏了她的脸,便又收了回来。

唐可清却一把抓住他垂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红着眼眶轻声道:“我不嫌弃你脏,你别忘了,我可是从乡下来的。”

“我怎么会忘。”肖宴喃喃地道。

他永远忘不了他与她相遇时她的样子,她的恐惧,她的坚强,她的风骨,她的知书达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很担心你。”唐可清问。

肖宴闻言垂首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阿福出卖了我,三万将士皆因我而死,我……我本不该活着的,可是我……”

“我知道。”唐可清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你当然要活着回来,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之人。”

肖宴看着唐可清,嘴角微抿,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我只是喜欢说实话罢了。”唐可清也笑着道。

唐可清的笑容让肖宴的眸子又沉了下去:“我在宫里,见到小莹了。”

他一次次地害了唐可清,却从没有为唐可清做过什么,他没有找到小莹为她报仇,现在又因小莹让自己锒铛入狱,害她担惊受怕,他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她这样温柔以待。

“小莹?”唐可清十分惊讶,“你……是因为她才入狱?她做了什么?”

“昨日我出宫之时碰到她,见她身着宫装,未及多想便上前质问,她看见我便跑,我自然要去追,哪知她突然一头撞死,死前还拿出一封我通敌叛国的书信。”

“皇上因为那封书信便将你下了狱?”

“皇上命我写了几个字,我的字迹与书信上的字迹几乎一致。”肖宴说完突然皱眉紧盯着唐可清,“可那不是我写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你!”

唐可清说着突然转头看向门外的安王,不知怎地,她心里隐约有了什么真相,她总觉得安王与这件事有关系。

可那也只是她下意识的直觉,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是阿福。”肖宴眉间渐渐凝起一抹浓重的哀痛,“幼时他常常帮我抄书,便有意模仿我的笔迹,时间久了,就真假难辨了。”

他怎能想得到,那时候顽劣不堪偷的懒,现在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

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不会容许他这样荒唐了十几年的人最后还能幸福美满。

老天爷就是要在他迷途知返之际给他重重一击,让他明白自己当初究竟有多么不堪,让他懊悔,让他痛不欲生。

“他和小莹,难道一直都有联系?”

唐可清皱眉思索着小莹和阿福的事,小莹消失后不久阿福便随着肖宴去了金川,紧接着阿福叛主潜逃,现在小莹又以死陷害。

如果说他们联手对付肖宴,那小莹的那封书信,可能在肖宴出征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

可那时候早已经过了采举之期,小莹应当已经入了宫,阿福又是如何在出征前那紧张的几天时间里将书信交给小莹的?

他们不过是下人,还没有手眼通天的本领,除非有人暗中交接!

若策划这一切的是敌国奸细,那他们这样千方百计地陷害肖宴图的是什么?图皇上对肖家的不信任?

可若是这样,何不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肖将军,那样结果岂不是更好?

除非是,对方的目标就是肖宴!

随着这个猜想同时出现的,是安王那肆无忌惮的笑脸。

唐可清听到自己的心“砰”地猛跳了一下,她再次被这个猜想吓到了,这一次,不再是直觉。

“是我得罪了人,才惹来今日之祸事。”肖宴皱眉看着唐可清,眼中尽是不舍,“可清,我是不是……做错了?”

唐可清仿佛看懂了他的心,她觉得他们所思所想是一样的,他们猜到了同一个人,毕竟,现在将军府也好,肖宴也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我是命中注定的夫妻,这不是你强求来的。”唐可清皱眉道。

肖宴总以为自己当初拆散了她跟安王是错的,他对她心中有愧,直到现在他被害入狱,他都觉得是他罪有应得。

他怎能这样想,他难道一点儿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吗?他对自己就这样没有信心吗?

她何时骗过他呀!

“该走了。”朱怀佑走了进来。

唐可清心中一紧,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常说时间“转瞬即逝”。

她还有好多话要说,她还没来得及问一问他被生擒的那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受过什么委屈,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看他的伤口,她还没好好向他证明自己的心意……

他们是夫妻啊,他们应该长长久久,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说话的,怎么就连见一面都这么难呢?

她好不容易才将他盼了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