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清的脸有些发热,她又扯了扯被子,将自己的下巴也藏进被子里,良久,肖宴才听到她含混不清的回应:“都随你。”
肖宴看着唐可清含羞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又往唐可清身边靠近了一些,伸手将她揽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小草再怎么顽强,离了扎根之处也会枯萎,既然你让我在你心里扎了根,便不要轻易拔除,否则,我也会痛不欲生的。”
唐可清脸色微微一凝,这番话从肖宴嘴里说出来,怎么竟显得这样沉重。
她心中也有与他一样的愿景,愿他不会变心,可她却不想开这个口,她不想听到他现在信誓旦旦的承诺,她怕有朝一日那会变成她心里的一根刺。
三月刚过,四月初始,金川的天就变了,一直对金川虎视眈眈的新野终于耐不住性子,兵临城下,一时间将军府人心惶惶。
如今朝野上下文胜于武,能领兵出征的,除了大将军府中的这些人,再难找出其他官员,所以,肖将军理所当然地被授命出征了。
这一次出征与以往不同,以前他的身边是副将徐将军,现在却是他儿子肖宴。
若是从前,皇上一定不会点肖宴去打仗,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那时候的肖宴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只知道游手好闲,舞刀弄枪。
战场上刀剑无眼,许多人都是活着去,最后只留下一个名字回来,他膝下只有肖宴这一个儿子,所以他也不求肖宴能浪子回头了,只要他能活着给肖家传宗接代就行。
可是现在,他这个儿子突然浪子回头了,他幡然醒悟,将军府嫡子,就该是这样的啊!
他肖家几代忠良,肖家的荣耀是在战场上打下来的,肖家子孙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肖宴亦当如此。
临别之际,本当好好告别,可出征不比出远门,越是临行的时候越显得时间紧张,肖将军和肖宴整日都不在府上。
肖夫人拖着病体给父子俩准备衣物,就连来年的冬衣都准备上了,唐可清这才知道,原来肖夫人每年都会给肖将军准备一年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这得是经历过怎样的忧心,这才有了这样的打算,这又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分别,这才有了这样的习惯。
可是,肖夫人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肖宴也有要出征的那一天,她还没给肖宴准备衣裳鞋子啊!
于是,肖夫人有些急躁了,她赶忙命人去成衣铺子给肖宴做衣裳做鞋,价钱不论,只要数量够就行。
月影之下,阴云重重,肖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看了一眼那烛台上跳动着的烛火,走到床边,轻轻坐下。
这一别,不知道多久才能再相见,他想好好看看唐可清的脸,想牢牢记住她的样子,这样,他心里也能有个盼头。
他弯下腰,轻轻贴上唐可清的唇,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他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纵然是舍不得,也得放开了,他怕吵清醒了唐可清,便不敢再有动作,起身去吹了蜡烛。
月出重云,屋子里洒下朦胧的月光,隐隐约约能看清唐可清的轮廓,肖宴躺在她身边,贪恋地一遍又一遍描摹着那轮廓,月色朦胧,他却好像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看了多久,唐可清突然动了动,她扭头面向他,悄悄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身上摸索,最后摸上了他的脸。
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他的眉毛,又滑过他的鼻尖和嘴唇,最后握住了他的手。
肖宴一把反抓住她的手,感到她的惊吓,他笑着问:“原来你没睡?”
“你怎么……还醒着?”
肖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也沉了下去:“我舍不得睡,我想多看看你。”
他竟是一直在看她,难怪没有动静。
“你呢?你是在等我?”肖宴反问她,“你刚刚……也算是在偷看吧?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他问的有点不确定。
唐可清听他这样问,心里又有些感慨,她曾经是打心底里不喜他的,也难怪他现在仍旧这般不相信她的感情。
她心里也有些着急,他这一走,生死难料,若真有那最坏的结果,那他们之间岂不是要这样不清不楚地误会一辈子?
想要这里,唐可清一下子忘了自己所有的犹豫和矜持,正色道:“是,我是在等你,我舍不得你走,可我知道你需要休息,我不想打扰你,所以我便装睡,我想再看看你的样子,可我看不到,我只能偷偷地去摸摸你的脸,肖宴,你明白我的心吗?我真的……真的很舍不得你。”
从前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了肖宴这个人,那是不同于亲情的另一份感情,是男女之情,可她不知道,原来这份感情竟然已经这么深。
直到他要从她身边离开,要去一个生死难料的地方,她才突然意识到,她不能没有他。
空气静得只剩下肖宴逐渐加重的心跳声,他激动地抚上唐可清的脸,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止不住地笑。
“肖宴,你不是说,想要个孩子吗?”唐可清顿了顿,微微低头,“我也想。”
“可是,你的身子还没好。”肖宴皱眉道。
“我不要紧,我一直吃着补药,身子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唐可清立即道。
肖宴从未见唐可清这样主动过,她一直都是个矜持的女子,今日这般,无非是心里害怕,怕他一去不返,怕肖家断了香火。
她这一片情意,他怎有不承的道理。
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大军出发,肖夫人带着唐可清前往城门相送,唐可清听着耳边阵阵金戈铁马之声,心里止不住的颤抖。
她真恨不得把眼睛上的白纱扯下来,好好看看她牵挂的那个人,可是扯下纱布又有什么用,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他偏偏要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离开?
唐可清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或许是她太过忧虑了吧,但她一直因此而心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