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城,那声音响彻整个京城上空,震得人心神激荡,唐可清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伸着手想去摸到点什么。

肖夫人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再一看她的脸,肖夫人吓了一跳,她蒙眼的纱布上,有一片湿痕正在渐渐蔓延开来。

回去后肖夫人立即命人叫大夫来给她看了,好在她的眼睛现在也差不多好了,见了泪也没什么大碍。

肖夫人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唐可清一个人,她看不到,就只能坐在那里听声音,听院子里鸟儿的叫声,听树叶在风中碰撞的声音……

将军府好像一下子变了,变得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有点不适应,甚至总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去了什么无人去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点什么,以前有肖宴给她读书打发时间,现在他不在了,她该做什么?

她站了起来,摸索着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她到底该做些什么才好?

沈玉梨端着燕窝进来时,唐可清还站在那里发呆,沈玉梨见她一脸愁绪,便问:“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唐可清回过神来,回味了一下她娘问的问题,又想了想自己刚刚正在愁的事,不禁想笑。

她竟然在为打发时间而发愁,这多可笑啊!

她现在真的成了富贵闲人了。

她不想做什么富贵闲人,可还是不得不做了一整天的富贵闲人,一直到第二天,阿福突然回了将军府,她这才突然忙了起来。

听闻阿福正在门前候着,她指尖的琴音乍然变了调,她猛地起身往前走,好似忘了自己现在看不见似的。

凳子应声倒地,她也被绊得向前扑去,好在她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否则……否则肖宴知道了定会担心。

“你怎么回来了?肖宴呢,他出事了?”

唐可清一连地问了这么多问题,问得阿福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不容易等唐可清问完了,他赶紧解释道:“少夫人放心,少爷一点儿事都没有,少爷就是让我给您送封信。”

“信?”唐可清疑惑。

她曾嘱咐过肖宴,有空的话就常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可也不至于昨日刚离开今天就写了信来吧?

阿福将信递给唐可清,沈玉梨伸手接了过来,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沈玉梨心生好奇,便要仔细摸一摸。

“夫人小心。”阿福赶忙阻止,“这里头的东西脆弱着呢,夫人可别揉坏了,小的还要去追少爷,就先走了。”

“等等~”唐可清下意识地叫住了阿福,可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让阿福交代给肖宴,可是到底交代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想了半天,她才终于开口道:“告诉肖宴,一定要保重,我们都在家里等着他和爹凯旋归来。”

“还有徐将军!”阿福补充道。

是啊,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徐将军,原本今年夏天就该回来的,现在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如约归来。

阿福走后,唐可清立即拉着她娘给她读信,沈玉梨心里也好奇,便赶忙打开了信,往信封里面一瞧,竟是一小枝海棠花。

沈玉梨将海棠花拿出来塞进唐可清手中,又展开信读了起来:“吾妻可清,见信如晤,城外西山偶遇海棠一片,甚为热闹,虽比不上兰草清丽,却另有一番姿态,念与卿共赏,遂赠花一枝,望来年今日,你我夫妻共赴西山,赏海棠之盛。”

沈玉梨看着信末的那一行小字,有点不自在,顿了许久才又接着读:“念妻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念,念,念……”

唐可清微微垂首,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娇嫩柔软的花瓣,在心中勾勒着它们的样子。

第二天,唐可清在沈玉梨的陪同一下坐着马车出了城,来到了肖宴信中所说的西山,找到了那片海棠,就这么在繁花之下站了半个多时辰。

四月中下旬,唐可清的眼睛摘了纱布,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东西,于是她又去了西山,眼前模糊的红色影子让她想起了肖宴。

难怪肖宴喜欢海棠,这海棠开得一定极其热烈奔放,正像肖宴的性子一样。

她想要看得再清楚一点,可眼睛已经隐隐作痛,甚至流出眼泪来,于是她只能作罢。

此后她又来过许多次,每一次都能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等到她能完全看得清楚的时候,海棠花已经开始凋谢了。

她没有赶上最好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但能看到海棠晚景,也总比什么都看不到要好。

四月底,京城中有一件大喜事,那便是安王大婚,自从月初金川打起仗来,京城的天就一直灰蒙蒙的,现在总算是有了点喜庆的味道。

将军府也收到了喜帖,肖夫人见了喜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去询问了唐可清的意思。

唐可清本是想寻个理由不去的,可是那送喜帖的小厮却道:“王爷说,往后王妃少不了要与少夫人走动,所以王爷希望少夫人能不计前嫌,前去观礼。”

听他这么说,唐可清也不好拒绝了,便应了:“我会去的。”

安王娶的是清国公的嫡女,正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佳偶。

婚礼极其热闹,鞭炮声从早上便一直响个不停,或许是安王有意为之,也好借此振奋一下人心。

唐可清站在角落里,看着安王迎了他的王妃进府,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躲避的时候就已经落在她脸上。

这便是她不愿意来的原因,他的目光让她害怕,她真是怕了那些流言,怕这些人打探的目光,怕他身旁那位新娘子误会,更怕远在他乡的肖宴心中不安。

她朝他微微颔首,然后便低下头不去看他。

听着耳边一声声拜天地的声音,唐可清突然想到了自己,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紧张,她对未来充满了未知的期待。

若不是阴差阳错,或许现在身穿嫁衣站在这里的该是她,若是她当真嫁进安王府,又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