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用灵髓混着一大堆天材地宝熬了一锅洗髓汤。

她叫牧闻野进去泡着,谢凌在旁边守着,自己在屋外头慢悠悠晒太阳。

牧闻野的灵根是绝佳的水灵根,气息馥郁纯粹,闻起来沁人心脾。

扶桑一直在外面守到天黑。

月辉洒地,一片银色。

扶桑的离家出走的良心终于短暂回归,叫谢凌回去歇着了。

临走时,谢凌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刻意多看了两眼一心沉浸在喜悦里的牧闻野。

牧闻野洗过髓之后,只觉脱胎换骨,精神杠杠的好,迫不及待缠着扶桑教他些新东西。

那日他站在底下弟子堆里面,见扶桑恍若神女缓缓靠近,那般神姿,牧闻野当时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拜师扶桑真人,学得真人本领,叫他牧闻野的名字有朝一日名扬天下。

只是他这誓言当即去了半截,未拜师扶桑真人,反去了玄清真人处。

不过现在看来差别不大,他在扶桑真人这方待了恁久,日后说师从扶桑真人也说得过去。

而且洗髓过后,牧闻野现在信心百倍,给他一把剑,他能斩断整座山头。

扶桑不如牧闻野兴奋,只觉耳朵被折磨得厉害,于是扔给他一本练气入门的秘籍,任牧闻野自己探索去。

有一说一,牧闻野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放在凡间书塾里,必定是夫子的心头宝。

他提出的问题和想法很多,扶桑都耐心给他一一解答。

而且其中个别想法别出心裁,便是扶桑听见了都得说一句新奇。

遇上前人未有之假设,扶桑还会与他细细讨论,研究新想法的思路与可行度。

牧闻野一边惊讶一边惋惜。

惊讶扶桑真人看起来何事都不感兴趣,平日里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偷懒,没想到知识如此渊博。

他的每个问题,扶桑真人都能解释得清清楚楚。

他苦思不明之处,扶桑真人也能轻松化解,语言通俗易懂,叫他茅塞顿开。

但他不免更加惋惜,若是拜师扶桑真人该多好。

牧闻野进而又想,若是他是谢凌师兄该多好。

那日他听得明白,扶桑真人说她不会再收弟子。

若真是如此,谢凌师兄便是扶桑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

真真是羡慕极了。

牧闻野这边万分遗憾,扶桑这边万分感慨。

她对牧闻野当真是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在对修行一事上竟有这般天赋,他的很多想法若真的实施出来,说不定真能叫万古不变的修真界迎来崭新的时代。

扶桑深深看他。

这小子,假以时日,必非池中之物。

扶桑感慨归感慨,累也是真的累。

她连着给这不知累的小子讲了半夜,日头再升些,剑阁的撞钟声就要响起来了。

眼看着牧闻野精神头越来越好,扶桑无奈叫停了他。

“闻野啊,要不明日再来?”

牧闻野愣了一瞬,然后脸腾得爆红,嘴唇诺诺就要向扶桑道歉。

扶桑又忙叫停他。

“你的想法很新奇,期待你的实现。”

牧闻野又惊又喜,当即大声有力的回答她。

“是!小师叔!”

每次听牧闻野答话,扶桑总想笑。

他就像是凡间最古板的学生给夫子答话,太正经了。

扶没忍住笑。

待牧闻野走后,扶桑终于如愿爬上院子里的那棵粗壮的桃花树上,找到自己最常躺的枝干,悠悠然躺下。

巴适!

有时候很神奇,想睡但不能睡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是枕头,能睡的时候偏偏又睡不着了。

扶桑有点郁闷。

她睁开眼睛,透过枝叶看星空。

此时的夜空甚美,点点星辰点缀夜空,闪闪烁烁亮晶晶。

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转瞬即逝又若隐若现。

扶桑缓缓皱起了眉头。

天上星宿各有轨迹,若是星辰欲坠不坠,说明有能影响整个修真界的人的命运发生波动。

扶桑不耽搁,翩然下树,随手捏决朝着云长卿所在的朝阳峰飞去。

云长卿在星辰轨迹运行方面更加了解。

扶桑到时,云长卿也正看着天空出神。

青年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柔而宽厚,此刻疏朗朗往那里一站,就是走出画中的谪仙之人。

“师兄,我来了。”

扶桑自来熟的坐到桌边,拿起一盏茶杯,豪气一饮。

她这般动作实在称不上淑女,也与大家闺秀丝毫不沾边。

云长卿却是宠溺一笑,慢慢推着轮椅滑过来,桌上立着台新点的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照亮青年疏漫柔和的侧脸。

“桑桑,你可是想问今夜星辰异象之事?”

扶桑还没说明来意,他便先说出问题。

扶桑稍诧异后点了点头。

师兄从小就了解她,她也打小就知道。

云长卿缓声宽慰:“桑桑不必忧心,今夜异象是因为异世灵魂到访。”

他说这话时语调不徐不疾,温润好听,若潺潺溪水流经山间,能把寻常姑娘的耳朵酥麻。

但扶桑完全没注意,而是单手撑起下巴,对新名词有些好奇:“异世灵魂?”

云长卿点点头,轻声慢语解释:“《观星》上记载,世界分宰纬度,一空间的灵魂可能因为时空裂缝到达另一空间。”

“异世来的灵魂会对修真界原本的秩序产生重大影响,所以一般天道会亲自出手,阻断它一切生长的可能,今夜星象,多是那异世魂魄得了最后结果。”

扶桑问:“什么结果,杀死吗?”

她问得轻飘飘,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云长卿却是愣住,他如何不懂扶桑的言外之意。

云长卿将手搭在扶桑柔软的头上,语重心长:“桑桑,我知你心善,但异世灵魂是劫难,天生不容于修真界,这是铁定的道理。”

扶桑不为所动,眼神清澈的望着青年:“师兄如何确定那一定是劫难?”

“你我尚不知那人是善是恶,便先以因果之论定下,是否不妥。”

“是因为因所以有果,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一切不过一念之间。师兄,你觉得呢?”

云长卿听她字字句句,轻抚她头顶的手顿住。

半晌,云长卿有些无奈的轻笑。

“桑桑说的对,是师兄浅薄了,竟自锢于传统,就未曾发生之事先下定论,师兄该打手板子。”

扶桑没忍住笑出声,打板子是他们从小的传统,那时师尊还在,每日教学不过关者要被打手板。

当年云长卿是三人里面唯一从未被打板子之人,没想到今日他竟提出这个。

见扶桑笑得欢快,云长卿不觉也露出浅浅真切笑意。

他道:“桑桑想做什么便做,即便是天塌地陷,日沉月升,师兄也替你担着。”

月光清透,照在扶桑变得呆愣的脸上。

听听这话,多宠,多偏爱,多狂傲。

要是别人说这话,扶桑觉得他在夸海口,但是这话从已经是半步化神的云长卿嘴里出来,扶桑觉得,真得不能再真。

扶桑小声说:“师兄,照你这个宠法,你就不怕我长成只知道欺男霸女,逗鸟遛狗的纨绔仙二代吗?”

云长卿鲜少配合的少年气眨眼:“桑桑若真这样,那我只会更高兴。”

“我们桑桑,就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什么都比不过你高兴。”

扶桑再也无话可说。

她从朝阳峰出来时还在想,有师兄真好。

扶桑忽然有点思念那个时常冷冰冰的青年了。

若是他在,是和二师兄一样,纵容她无法无天,还是严肃教导她铭记自身身份。

扶桑猜,他这样古板冷酷的人,又总是和二师兄对着干,应该不会支持她吧。

异世灵魂,这是天道都不允的存在,她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但要真做点什么出来,无疑是逆天而行。

这点扶桑知道,云长卿更知道。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只为扶桑能随心所欲。

这也宠得太过了……

扶桑自己都忍不住吐槽。

她从师兄那提了壶酒,想着想着不知怎么走到山门处。

“怎么走到这里了……”

扶桑摇了摇头,看来真不能喝酒,这才一壶,脑子就不清醒了。

夜风微凉。

扶桑正欲离开,裙角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拉力,脚下是女孩几不可闻的细细声音。

“仙者,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