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随意被车撞死了。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的人生随意得不能再随意,像是某个古早狗血烂剧本。

她姐说她是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老爸老妈,所以恨她入骨。

说实话,陈随意是能理解她姐的。

听家里的保姆说,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无灾无难无痛无病。

只不过后来她妈意外怀了她,还是高龄,最傻逼的是,她妈心疼未出世的女儿,死活不打,她姐就超级无敌不高兴。

于是还在肚子里的陈随意就这样受到了来自她亲姐的第一份敌意。

对于老妈选择生下她这件事,陈随意客观评价——十分傻逼。

事实也确实如此,高龄生产九死一生,她妈不是幸运儿之一,大出血死了。

她爸得知消息后精神不正常,开车时带着她姐翻下悬崖,素未谋面的老爸一命呜呼。

她姐幸运些捡回一条命,但也摔断了腿。

十五岁少女幸福的世界崩塌,而一切都源于她。

陈随意有记忆开始,就不断有人在她耳边重复,她是杀人犯。

她姐好像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对她总横眉冷对,她在冷言冷语和无边的恶意中长到七岁,眉眼间越来越有妈妈的模样。

她姐再也忍不了了。

在那个法律制度还不完善的年代,她被扔了,在一个山野旮旯。

她哭了一天一夜,哭声引来一对老夫妻。

你以为这是温馨救赎文的开端?

NoNoNo,大No特No

老夫妻有个智障儿子,喜欢追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小老婆,还时不时按老太婆教的对她动手动脚,越长大语言越粗俗。

要是她稍反抗,就会迎来老太婆肮脏下流的辱骂声和藤条划开皮肤的剧烈殴打。

她忍了许多年,终于在某天晚上那臭烘烘的老头爬到她床上,还用恶臭的嘴碰她时爆发了。

陈随意杀了人,卷走抽屉里的所有钱,坐上黑车跑路了。

她回到她记忆中的家乡。

这里很大很繁华,有霓虹闪烁,有纸醉金迷。

陈随意从广场上的大屏幕上看见,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宠溺的看着另一个少女娇笑的脸庞。

哦。

原来在抛弃她的这些年里,她的傻逼老姐有了新妹妹啊。

陈随意不以为意。

陈随意落荒而逃。

兜兜转转好些日子,钱包空空如也,陈随意决定混进某个酒店偷点东西。

她只能走这条路。

没人要像她这样的打工人。

老夫妻自然不会供她读书,她所有的知识全来自废品站的破书。

这里她得感谢她倒霉甚至苦命的爸妈,给了她还算聪明的脑子。

虽然没有给她足够幸运的人生。

陈随意偷东西被抓住了。

而且很不巧,她偷东西的那家酒店正在为陈氏集团的小公主庆祝十八岁生日。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陈随意碰见了她姐。

把她扔了的姐。

所有人都看着她那张神似陈夫人的脸万分震惊。

她姐也震惊万分。

嘴里念叨着“错了……错了……”

傻逼姐姐的话她听得模模糊糊,但她看头顶摇摇欲坠的吊灯是清清楚楚。

而且她毫不怀疑这玩意儿即将掉下来砸碎某个倒霉蛋的脑瓜子。

陈随意看清这个倒霉蛋正是她姐的妹。

一秒钟的思考时间。

很奇特,陈随意觉得自己疯了。

她推开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天真少女。

她真是疯了。

明明杀了人,还在这里做烂好人。

陈随意在心里唾骂自己。

腥红的血糊上她的眼睛,她渐渐什么也看不清了。

听说人在临死之前,最后消失的是听力。

陈随意最后听见的是她老姐的疯魔般的呢喃。

“搞错了……”

“对不起……”

什么搞错了,她在跟自己说对不起吗?

陈随意思考不动了。

——

陈随意想破脑袋都没想通,像她这样的烂人为什么可以重生。

确切地说,她是穿越进小说里了。

她捡垃圾时看见一本小说,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像是垃圾。

她进而又想到,隔壁那家很讨厌的男孩最近被他妈妈一顿打,闹得很大,就是因为痴迷看小说。

他妈三令五申叫男孩把书扔了。

然后被陈随意捡到了。

想起小男孩嚣张欺负她的模样,陈随意毫不留情把书收进了自己的脏兮兮的口袋里。

她靠着拼音学来的为数不多的字,大概看懂了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本很无聊的男频小说。

主角牧闻野是个凡人,拜师剑阁,一路逆袭打脸,统一修真界,成为剑道至尊。

和很多烂俗种马文不一样,牧闻野有很多女人为他前仆后继,但他依然是孑然一身。

因为他心里有个白月光,是他的小师叔。

修真界第一美人,剑阁的扶桑真人。

原文中对扶桑的描述不多,多是存在于牧闻野的回忆中。

如何如何温柔,如何如何善良。

如何如何在劫难来时以身献祭还修真界一片太平。

陈随意嗤之以鼻。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善良的人,要么只是没有触及自己的利益罢了。

陈随意决定这辈子做个坏人。

她当了一辈子的炮灰女配,唯唯诺诺,苦命得不能再苦命。

这辈子,她要创死所有人。

她穿越来身份也很垃圾,凡间孤女,却悲催的拥有纯阴之体。

有魔物发现她的体质,于是抓了她,想把她献给魔王。

路上被牧闻野发现,天神下凡救下她,从小没得过什么关爱是女孩一颗芳心沦落,从此无怨无悔无名无分跟了牧闻野一辈子。

陈随意只想呵呵。

神他妈的天神。

老娘自己要成神。

老天无眼,什么苦难都让她受了,凭什么!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这次陈随意不想认命,是哭是甜,是非过错,她都要自己决定。

她杀了隔壁家暴自己老婆的屠夫,威胁喏喏哭泣的女人把钱给她,一路颠沛流离来了剑阁。

陈随意穿越过来后分析了时间,知道现在还属于正文背景板时段。

修真界的大劫难还没有来,牧闻野也还是刚入剑阁的小弟子。

她蹲在山下,等着剑阁招收弟子的日子。

只是破老天非要和她作对,好不容易盼来这天,她却莫名其妙昏了过去,再醒来,剑阁招新都结束了。

陈随意气得想杀人。

但她无能为力。

钱也花光了,深夜,陈随意蜷缩在用茅草搭成的简陋小窝里,她又累又饿。

死了算了。

她这么想。

却又莫名不甘心。

她抬头看天空,夜幕低垂,万籁俱寂,月色温凉如水,夜风中似乎还拌着浅淡的桃花香气。

很美很宁静。

陈随意看着看着,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哪里都容不下她是吧。

破老天。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陈随意知道自己又要死了。

她在临死前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手上随意提着一壶酒,她背着月光,却无端让人认为那必是极美的一张脸。

陈随意不知从哪里得到最后的力气,拼命拉住了来人的裙摆。

她用沙哑得咳血的声音喊:

“仙者,救救我……”

陈随意再也没有力气,昏死过去。

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想——

破老天能不能眷顾她一次。

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