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越最讨厌提以前,特别是和她。

只是天可怜见,扶桑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尊贵的爷了。

往回了说,她碰见小太子发情,也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还想办法替他压制住,好歹是生死一线,说起来,她还救了他一命。

以正常人的思路想,敖越就算是不把扶桑当救命恩人供着,也不至于当杀父仇人一样敌视吧。

真是个神经病。

但扶桑摸着良心说,敖越不是一直这么神经戳戳的,他当过一段时间的正常人。

扶桑万分怀念,就在她刚救下敖越的时候,那时段的敖越还挺可爱,动不动红脸,时不时找她,还老带着各种价值连城的宝贝送她,她不收还不高兴。

这简直是对穷鬼剑修扶桑的绝世诱惑。

不过现在说出去大概也没人信了。

剑阁谁人不知荒月峰上的敖越真人和烟景峰上的扶桑真人水火不容。

论谁也不会想到两人还有过这样一段快乐和谐的日子。

扶桑由衷感叹,男人的心就像海底针,捉摸不透,捉摸不透啊。

不知是在哪个晴空万里的早上,敖越的叛逆期突然到访,此后阳光灿烂积极向上的好青年一去不复返,留下了一个动不动满面乌云性情不定的神经病。

扶桑的苦日子也从那日开始。

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你又在当着老子的面想谁!”

扶桑杂七杂八的回忆被打断,耳边是敖越小太子暴躁如雷的大叫。

敖越目光冒火,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暗含一点微不可见的委屈。

他半辈子的气都在扶桑这里受的。

偏生她还总一副无辜模样。

扶桑被敖越火辣辣的眼神吓得一抖,老实回答:“我没有想别人,我在想你。”

正沉浸在各种不可描述暗黑情绪中的敖越猛的愣住,疯里疯气的话彻底卡在喉咙里。

“……你别以为你说这种话小爷就能被你糊弄过去。”

他龇牙咧嘴恶狠狠,耳尖却悄然落红。

“我说真的,我刚刚就是在想你。”

扶桑睁着漂亮清澈的眼,认真同发癫的敖越讲道理。

“是真的,你相信我。”

生怕敖越不相信,扶桑又强调一遍。

敖越打小脾气不好,在龙宫里作天作地,方圆百十里的虾兵蟹将都被他揍过。

出了龙宫也丝毫不减张扬,嚣张跋扈,毒舌傲慢,结下的仇家名字半个竹编都写不完。

若是把他的所作所为写进话本子里,八成是个要挨千刀的反派,小朋友见到都得朝他身上扔个臭鸡蛋。

——为什么不是脸上,因为没人舍得。

敖越实在生了张好脸。

但没有一张好嘴。

普天之下也就扶桑能同敖越讲道理了。

敖越看着扶桑乖乖巧巧的模样,无来由一阵火大:“你撒什么娇!小爷才不吃你这套!”

扶桑懵了。

她什么时候撒娇了。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扶桑只好拼命顺着叫爷开心。

“敖越,你别生我气了。”

她声音柔软,能把敖越的尾椎骨麻掉。

敖越忽然心尖发热,口干舌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榻沿上不轻不重的点了点。

“说吧,来找我干嘛,是不是有事找我帮忙。”

扶桑听到重点,小鸡啄米式连连点头。

敖越忽然又炸了。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扶桑,狠戾冷笑:“我就知道你没有事情绝对不会来找我!是不是用不上我你能一辈子也不会踏入云起峰一步!”

倘若他没有跟到剑阁,她是不是也一辈子不会踏入东海一步。

莫名的,敖越突然有些委屈。

他千百年头一次发情被她碰见,他头一次动心也是因她而起。

他头一次认认真真追女孩却遭遇了史上最大滑铁卢,他这边煎熬难度日,睁眼闭眼全是她,一度夜夜难眠,咬着被子辗转反思不知为何她选了别人。

而扶桑每日吃吃睡睡没心没肺。

敖越深恶痛绝,恨不得把她那颗榆木脑袋敲下来,看看里面都有什么,怎么就装不下他小小一个敖越了。

真是气煞他也!

敖越越想越生气,脸上也越来越难看,表情逐渐阴鸷。

扶桑大呼不妙。

发疯了发疯了又发疯了。

不是上一秒还挺好的么,咋又开始疯了。

“你不是讨厌我么……”

扶桑声气很低。

清淡的话语,愣是把敖越刚升起的滔天愤懑消得半分不剩。

无影无踪。

他语气稍不自在,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轻得几乎消失:“谁说我讨厌你,你这个傻子。”

他喜欢还来不及,怎舍得半分讨厌。

扶桑天生在情感方面就迟钝些,这时又想得偏差了。

她心道小太子好端端的怎的又开始骂她傻。

扶桑小声说:“那你不讨厌我,能给我点灵髓吗?”

她倒是会顺着杆子爬。

敖越嗤笑一声,回了榻上,懒懒倚坐软塌靠背。

“你要灵髓做什么。”

扶桑轻轻道:“牧闻野该洗髓了。”

敖越额头青筋一跳。

果然又是为了别的男人。

从前来龙宫讨药也是。

“小爷凭什么给你。”

他冷哼一声,又悠然转了腔调,柔媚勾人:“或者说,你有什么能同我做交换。”

扶桑想,她穷得叮当响,两个衣兜翻出来比她的脸还白。

“你想要什么?”

敖越盯着她,她自然是很极美的,墨发三千,身形高挑纤细,青色的衣衫衬得她像一支亭亭的翠竹。

他猝然发笑,语气轻佻浪荡:

“要不然你亲我一下,我给你极品灵髓,这桩买卖只赚不赔,如何?”

极品灵髓……

虽然敖越的表情十分欠揍,但扶桑还是可耻的动心了。

灵髓是灵脉蕴成的宝物,里面蕴含着丰厚的灵气,可以助人脱胎换骨。

而极品灵髓更为珍贵,由最顶级灵髓凝结,说是价值连城一点都不夸。

况且亲一下而已,她又不掉块肉。

“那……”

扶桑有点僵硬,莫名感觉不自在。

“你……”靠近点。

她还没说完,敖越忽然疾声不耐打断她。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乐意,小爷也不是很稀罕,呵,一个吻罢了。”

他把扶桑的迟疑当做拒绝,会错了意。

“啊?那灵髓你还给我么?”

扶桑虽不了解敖越的莫名其妙,但她没忘记自己的正事。

扶桑还真是敖越的冤家。

一股无名火又从心头蹿起,敖越怒而发笑:“给啊,扶桑真人都亲自来取了,不给也不像话。”

他眼神冒火,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把扶桑给活拆了,再囚进金笼子带回东海最深的宫里去。

敖越遣了一个弟子拿来一个玉盒。

扶桑打开看,流光溢彩,光华柔润,不愧是极品灵髓。

“拿去吧,别再来烦小爷了。”

敖越万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多谢,你真是个好人。”

扶桑对他道声谢,捧着玉盒欢欢喜喜离开。

敖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逐渐落下去,由黑转金的眼瞳渐渐发凉。

阳光折射出他奢华镂金的深红衣袂,袍尾金线流丽的光彩,在冰冷张扬的华贵里,显出妖族森森发凉的阴沉。